那人剛剛從上到下把白雲打量仔細,這時忽又繞著白雲疾走一圈,將他周身看了個遍,似乎把他當成了自己的一件玩物。白雲給他看得渾身不自在,正要說話,那人卻又是搶在他前麵念道:“腰係一葫蘆,背負一把劍,臉上無胡須,身上無好酒。不知師父名,卻說會看病,我看你小子,肯定是有病。”
念完自己捧腹大笑,卻也奇怪,那笑聲不知為什麼在白雲聽起來,卻似乎隱隱透著一絲悲涼,仿佛他不是在笑白雲,而是在笑自己,仿佛他不是在逗白雲,而是在嘲諷他自己。
即刻之間,白雲脫口而出:“你別傷心,我師父曾經說過,天下之病皆有可治之法,倘若不治,那是天命之所至,無可抗拒。我看你印堂華光明亮,雙目生機逼人,不像將死之人。你若肯信我,便讓我給你看一看,治病救人,是師父教我該做的事情。”
“你說什麼?傷心?”那人怒道:“你竟敢說我傷心!老子無心可傷,老子乃天下第一無心之人!”
話畢,一手探將過來,直向白雲胸口。白雲剛才被搶了一次葫蘆,心中有所警惕,見他身動,自己也隨著施展身法,剛好避過他抓來的手。那人一手抓空,身形卻也不停,白雲腳下靈活,如此避過幾次,那人似乎有些驚訝,說道:“小子,你師父到底是誰?你這步法倒是有些意思。”
“我師父的名字我不知道,他沒有告訴我,我也沒有問過他。”
“放屁!天下可有這等事情,連自己師父名字都不知道。”
“確實不知,你不問我,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師父的名字叫什麼。”
那人看白雲不像說謊的樣子,又覺得他從一開始就顯得十分天真,於是不想再捉弄於他,但他剛才竟然說自己傷心,傷心,這小子,這小子真他娘的欠揍。如此,那人一邊暗罵著,一邊又驚奇白雲居然能夠看出他心內的暗傷,他本是放蕩不羈之人,自從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之後,性情更是變得癲狂,心內盡管黯然神傷,對外卻想做出一副嘻嘻哈哈遊戲人生的樣子,故意以捉弄人為樂,以喝酒為樂,到了見酒就喝,無酒也要找酒的地步。饒是如此,似乎再多的酒也還是淹沒不了他內心的寂寥和悲傷,如今白雲竟然一語道出,叫他別傷心,真是讓他在氣惱之後,忽的生出一股悲哀之情,又想到自己如今在世上一個親人都沒有,於是突然對眼前這個素不相識的年輕人產生出一種好感,也許就是剛才那一句“你別傷心”,莫名的擊中了他心內的要害,也許,就是冥冥之中的緣分。
一念至此,他也就正兒八經的對白雲說道:“你要給我看病,我可以讓你試試,不過你得先回答我幾個問題。”
白雲說:“你問吧。”
“你師父是誰?”盡管這個問題已經問過,白雲也已經回答過,那人還是忍不住又問了一遍。
“我不知道我師父的名號,我說不出他是誰。”白雲的回答還是和開始一樣。
那人接著問道:“你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
白雲道:“從雲山來,到琴山去。”
“你去琴山何事?”
“受師父吩咐,送一本琴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