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外夜風愈發的淩厲陰冷,即便這馬車內已經燃起了炭火也感覺不到幾分熱度。
元清背對著車簾,背上是從簾外透進的絲絲寒意,而麵前卻是爐火冒著紅色火星的熱氣溫暖。這番暖襯得後背愈寒,在這般冷熱交加中,她斂目,彎腰,拱手,恭聲道:“皇上。”
若有若無的雷聲從遠方天際響起,伴隨著樹木嶙峋的枝幹在風中交互擊打之聲雜亂的傳來,在這雜亂無章中卻有一道連續之聲在耳中漸行漸遠,那是馬蹄踏踏牽引圓木在地麵滾動的聲音。
梁奕坐在椅上,一手支肘,神色平靜而安寧。車外風聲呼號,前方馬車行駛之聲卻漸漸消失,當最後一個車輪滾動的音符消失在耳際,他才淡淡道:“走。”
馬車突然行駛,元清雖彎著腰,但腿卻站的筆直,這番突然的一動,讓她差點腳下不穩,便要摔倒。在慌忙之際,她連忙提了氣微微騰空,這才止住了前傾的趨勢。可她為了穩住身子,原本隻需三成的氣力生生的調動了五分,這般大動下,肺腑突然一痛,竟是牽扯到了前日未愈的傷口,無論內的外的,通通複發出來。
她臉色愈發蒼白而近乎透明,如愈加削薄的薄紙,經車內燭光一照,便似透得過光去。
方才馬車一動,梁奕眼看她便要摔倒,雖並無攙扶她的意思,卻也早就看出她近日內息不穩,但他卻沒想到她竟敢暗自提氣騰空了腳步。他當即眉頭一皺,便想伸手止住她那發瘋的行為,可還未動作,她卻已經重新站穩了。
梁奕看著她越發彎低了的身子,心中微窒,看了眼自己方才微動的左手,暗罵了句傻!
她要發瘋,他著什麼急?
梁奕眸色微深,淡淡道:“可有查到什麼?”
上方帝王聲線低沉溫和,似是尋常。但元清卻知道,他向來喜怒不形於色,那表麵的清和也見不得幾分真。
他無論生不生氣,抑或高不高興,都是這般樣子,向二月初春的江水,微暖微冷,溫和中隱含鋒芒,令人無敢輕拭其纓。
元清咽了咽喉中升起的淡淡腥甜氣,道:“回陛下,那田氏丈夫,兒子,女兒,女婿的確是他殺無疑。她兒子腹上那道傷口前大而後略小,從裏到外切口十分利落,可見是用樸刀類兵器所傷。而我朝對刀兵製度甚嚴,尋常人家是斷不可能有這種兵器的,就算那田氏家中是做的殺豬的買賣,卻也不會有這種兵家兵器。而微臣曾聞那顧家在南地時曾掌過一方兵事,如今雖北上任文職,府中卻仍有幾百府兵,且盡是舊時沙場帶出來的老人,衷心事主又凶殘暴戾得很。”
梁奕點點頭,道:“繼續。”
“田氏曾言她丈夫、女婿死於懸梁,但微臣在檢查時卻發現,那二人脖子上勒痕頗深,幾乎蔓延了整個脖頸。若真是上吊死的,斷不會有這麼深的痕跡,所以那二人必定是先被人勒死了再吊上去的。”
元清微頓了話,稍稍抬眼向前看去,卻見帝王麵色如玉,眼瞼微垂,他那淡然的表情卻給人幾分心不在焉之感。元清隻覺得這人愈發的難知如陰,捉摸不透,但即待要出口的話卻還是要說的。
“所以,微臣以為,田氏家中男丁之死,定是顧渙動用府兵所致。至於刑部和京兆府兩部大人,難免有徇私枉法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