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是那般寧靜溫婉的樣子，荀況微微搖搖頭，隻道是自己聽錯了。他低眸看了眼她被冷水凍得通紅的手，道：“這大冷天的，衣服交給下人去洗就好了，你又何苦來遭這個罪？”
莙娘笑了笑，道：“時辰已晚，想必他們也睡了，我又何苦將他們從被窩裏叫出來？左右也沒幾件，我也洗不了多久。況且，這剛提上來的井水也甚是溫暖，哪裏就是遭罪了？”
“這井幽深得很，裏麵的水能不冷？那是你手太冰了，竟會覺得它溫暖。”他說著一把搶過莙娘手中的衣服，就著搓衣板上下搓洗起來。
“誒......”
莙娘觸不及防手中衣服被搶，她驚呼一聲，卻聽他道：“我看你穿得單薄的很，大半夜的也不知道給自己加厚點，偏還來挨凍摸冷水。女娃子家家的也不懂得照顧自己，快回去吧，這幾件衣服我幫你洗了。”
他見她欲言又止，便又笑道：“哎呀，你就放心吧，我是男人，挨凍，快回去......”
他一邊搓著衣服，一邊狀似不耐的揮了揮手。莙娘看著眼前埋頭苦幹的男子，眼中笑意閃過，道：“我是想說，你洗的時候輕一點，別搓壞了，不然明兒日裏大人不好穿。”
說完，看了眼忽然呆愣的荀況，輕笑著轉身離去了。
屋中沒有生爐火，屋外又寒風凜凜，夜裏是愈發的冷，明明是初春的季節卻像那冬月落雪般的冷，但即便在這般冷的天氣裏，梁奕額頭上卻起了一層薄汗。
二十三年來，他從未見過脈相這般飄忽的人。
懷中人臉上薑水早被洗淨，露出一張白皙卻瘦削的臉，那張臉微微有些陰柔，卻也是棱角分明，看起來很是俊秀。
梁奕眉頭緊擰，看著這張與初見時截然不同的臉，視線在她頰邊頸項逡巡而過，那白皙的皮膚下微微顯露著淡淡的青筋，卻未曾發現一絲易容的痕跡。
這張臉便是她的真容無疑，但此刻他卻無從思考為何短短半月間她就變得與他初見時不同。
他握著她的手，便似握了一塊冰，那腕間脈搏斷斷續續，浮浮沉沉卻讓他難以觸摸。
屋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梁奕不耐的尋聲看去，道：“誰？”
“皇上，是屬下。夜裏寒冷，屬下給大人送了些炭火。”
梁奕摩挲著懷中人一直冰冷的手，自他將她從亭中抱回來，她身上便一直這般寒冷如冰。她體內氣息已經不再躁動，但這渾身溫度便如她腕間脈象般令人心頭沉沉。
梁奕長呼了口氣，鬆了手，將她平放而下，又將被子掖好，這才道：“進來。”
莙娘端著手中炭火，一進來便看見君王正從床上站起身，眼前帝王臉色不好，霜意沉沉的哪兒有半分平時和煦的樣子。
她忙低了頭，卻聽見耳邊突然傳出一道女子嬌糯的聲音。
莙娘聞言猛地大驚，連忙抬頭看去，隻見躺在床上的元清不知何時從被中伸出一隻手抓住了帝王的手腕，那蒼白的臉也皺成了一團，竟似有些委屈的道：“阿奕，阿奕，你不要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