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嬙聞言微微一愣,收回手,卻沒將酒杯放下,反倒是用另一隻手摸了摸微燙的臉。
她臉色微郝,在本已醺紅的頰邊再添一抹煙霞。她不自在的動了動,隨後對桓然笑道:“瞧我,本來是給將軍踐行的,卻先醉了,倒是讓將軍笑話了。”
亭外星光照進,淡白的光芒吹散夜色的灰黑,偶有流螢點綴,飛進燭火漸弱的亭中。
梁嬙持杯的手肘半支著桌,雙眸因醉酒而愈發的盈盈如水。她眼瞼微撩向前看去,男子一身戰甲端坐於前,巍巍如山。
星辰的冷光在他銀色戰甲上淡淡流瀉,將他半身沐浴星河,如夜色寧靜中的一抹畫卷,一筆一墨,俱是靜謐風|流。
他總是這般溫和淺笑,看人時唇邊笑容溫文端方,目光和而疏離。
一如他此刻對她一笑,與旁人無甚區別。
那個曾經立於風雨中苦練槍法的少年,在她將他扶起後,便轉身而去,唯餘一道墨青背影在大雨淋瀝中漸行漸遠,從未回頭。
他該是早已忘了她吧,不過雨中的一個攙扶,誰會記得?
梁嬙心中苦笑,看樣子是不記得了。
桓家世子桓然,天資卓越,將相之風,多少閨閣女子夢寐以求之人。他如此優秀,當值這世間最好的。
隻是她,今年多大了?
二十四了吧......
“嗬......”
梁嬙突然輕笑出聲,頭微仰,便將杯中酒飲盡。
二十四了啊......
“公主......”
眼前女子忽的動作,桓然還未及阻止,她已將梅酒飲了,隨後端起桌上酒壺又倒了一杯,仰頭就是一口。
桓然看著女子接連的動作,微冷的燭光隨著她仰頭的動作在她瑩白的脖頸上流淌而下,如潔冰瀉著星光,劃出一線玉色。
自見她以來,她便一直是清清冷冷,端莊高貴的。偶有笑容,那也不過是寒雪中綴了幾點暖陽,卻如她府中傲雪的灼灼紅梅。
冷又如何,卻更動人心魄。
而她今夜這般模樣他卻是沒見過的。
她持杯而飲的動作,比起往日端莊嫻雅此刻卻平添了幾抹颯爽的英姿。她星眸迷離而璀璨,臉色醺紅,愈發明豔。
桌上酒已冷,梁嬙幾杯酒入喉,卻隻覺得這酒愈加苦澀。
她微微一笑,微晃著站起身,端起桌上酒杯對桓然道:“梁嬙祝將軍旗開得勝,早日歸來。”說罷,持酒先飲而盡。
桓然淡笑起身,將杯酒持起,道:“末將多謝公主。”
“嗬嗬......”
梁嬙拿著手中的空杯子,站得不穩,卻笑了笑,道:“將軍,你是不是隻會說這句話?”
桓然聞言微愣,隻覺得今日醉酒的公主與往日有些不同。似乎較之以往更加嬌了些,不知為何,他瞧著卻心中愈軟,漸生歡喜。
這般思索,眼前光影一動,他抬眼望去,隻見女子本要坐下卻腳下踉蹌向自己摔來。
他下意識的伸手,隨後便抱到一抹柔軟,鼻端女子芬芳愈濃,臉上氣息拂過,微溫微濕,卻是她的唇輕拂過頰邊,如樹上飛花拂過肌膚的輕~盈溫熱,再淌進點點春雨中,細潤芬香。
桓然忽的一怔,身子一僵,再低首,卻見女子雙眸輕閉,長睫覆蓋,已然睡去。
春日已臨,夜晚便愈發的短了。天上沉黑漸褪,露出朦朦朧朧的天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