惋惜?
何征頓時一驚,心中訝異。他作為副將跟隨將軍行軍打戰多年,何曾見過將軍有如此柔和的一麵?
將軍在外征戰已久,早已練就不凡心性,即便麵對敵人百萬虎狼之師,身處河澤丘陵之地,他也未曾皺過一絲眉頭。這多年行來,無論戰敗戰勝,他亦無懊喪,更無喜悅。
如今,竟是何事能讓一向八風不動的將軍露出如此神情?
桓然隻喝了一半便將酒杯放下,眼中淡淡雲霧遮繞的朦朧已盡數散去,換上了一慣的溫雅清和對底下何征道:“還有何事?”
男子清潤嗓音傳來,何征立即回神,將心中不可思議壓下,上前兩步低聲道:“家主讓人告知將軍,顧符被查出私采國礦,顧家已被滿門抄斬,昔日代理廷尉元清元大人三日前已正式晉為廷尉卿,即將南下奉命清查礦藏一事。”
手指扣上桌麵扣扣輕響,玉白杯中微紅梅酒漣漪微漾,桓然看著那一層層蕩漾不休的佳釀,半晌輕聲“嗯”了一聲。
頭頂男子聲音風淡雲輕,何征幾番欲言又止,最後終於還是忍不住抬頭開口道:“將軍,末將有一事不明?”
桓然看他也不看,道:“何事?”
“那元清不過剛入都城,無權無勢,怎就乾坤逆轉毀了這世家貴族?”
“你認為她無權無勢?”桓然終於抬眸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道,“她在明有丞相,在暗有帝王,這權勢可不是你我能比的。”
何征猛然驚訝,道:“她以前不是一個小小縣尉嗎?怎會......”
看到底下副將滿目訝異神色,桓然唇角弧度微彎,卻明滅冰涼,“縣尉麼......你見過那個縣尉能得丞相傾心照料,甚至為此不顧名聲的?”
“莫不是......”何征眉頭皺起,自己都不確信的開口,“丞相真的心悅於她?”
心悅......
對一個男子嗎?
桓然微垂的眼瞼將眼中墨色流光遮住,在無人看到的地方,他眸中溫和不再,一鏡平波無紋,又暗凝霜冰。
他緩緩開口,說的卻是另外的話,“這場戰,本該是丞相來的。”
話尾幽幽,似歎似嘲。桓然說後便不再言語,持起杯中梅酒點點輕抿。
上首男子話語似還在屋中飄蕩,何征卻似醍醐灌頂般猛地一怔。
將軍作為梁國最高將領,這場戰難道不是......
還是說,皇上明知前線凶險,所以舍不得丞相冒險,所以便讓將軍來冒死了?
何征眉間一擰,胸中不平頓生,那憤憤之氣還未來的及升至胸口待他吐出,腦中便嘩得大亮,似烈陽破雲,驅散萬裏陰霾,他乍然驚醒過來。
他似乎曲解了將軍的意思,朝堂皆知,帝王和丞相君臣甚是和睦友好,宛若弟兄。但王家乃梁國第一大世家,甚至在梁國未建國之前便已高居世家之首,王家根基牢固,勢力雄厚,對皇室來說又怎會不是威脅?
這君臣之誼恐怕也隻不過是表麵的安好罷了,二人底下的心思怕是比那地底暗流還要陰暗曲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