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姒隻看到她腰間白光一閃,閃在這黑夜暗沉中若驚電一現,閃在墨色的蒼穹中,將這一片墨生生劈裂。而從那白光閃現的一現明光裏,現出那人冷漠漆黑卻比這電光還要明亮的一雙眸,眸中殺意畢現,似青天飛下利刃,雪片子般凜凜閃閃嘩啦而下,刹那,萬刃穿身。
她在上而元清在下,這一刻辛姒卻覺得這個明明仰視她的人卻如神祇俯視般,肅穆威嚴而冰冷絕殺。
辛姒不自覺的向後一退,卻忘了她本身就坐在窗欞上,這一退便差點摔倒下去,連忙伸手扶住窗框,正待抬首,額上冰風一掠,拂掃而來。
那凜厲的風刃掃來,辛姒未及思考身體反應已快過大腦,身子一矮腳下向後一滑,雙臂一展向後掠去,在她仰首的目光中,隻見底下女子已飛身麵前,表情冰冷若霜,持劍便劈。
那劍被內力灌得鐵柱般堅不可摧,在元清急速前行內力裹挾中也未彎半分,辛姒看著那指向自己的一點寒芒,若催命之星奪命之符般在她眼中炸開。她加速後退,她卻比她更快,眨眼間便近到眼前,辛姒隻能看到她雙涼冷得毫無溫度的眼睛,冬日裏月光下閃著微光的冰雪般沁冷生不出半絲的暖。
“哧拉——”
是什麼破開的聲音,在這劍光的幽藍慘白中,一線紅若絲線般飄然而起,在眼前劃過一條流麗的弧度,嵌在這銳冷的劍光中若紅梅綻放,一眼耀紅。
胸|前兵器刺入尖銳的痛,辛姒想避卻被元清內力壓得不可動彈,反而肺腑如壓巨石般氣息愈發的緊。劍劃開皮肉的聲音在耳邊謔謔的響起,她甚至能感覺到那劍穿入每一層肌肉而遇到的不同阻礙,一層層由淺入深,到最後那生命不息便永恒跳動的血脈源頭。
死亡逼近,如劍貼上肌理的冰涼一般,她在女子目光下,再不像那日差點落入狼群時心存僥幸,她知道,她必殺她!
辛姒閉了眼,等待那迅疾快速的一劍,也等待著她一眼便可望穿的被永遠趨使的未來在這一劍下在今日暗淡的夜色中就此結束,也等待著這個女子,這個她第一次見到便覺得熱烈鮮明的女子,來結束她過往肮髒陰暗的噩夢。
她到底是沒等到,那些明月夜下月華如玉卻人心若魔恥辱淒涼的噩夢終將繼續,那些她曾犯下的,生生將一個孩子扔進狼群幾生幾死的罪行終要她去贖。
似被繩索猛地拉下,辛姒上身突然下彎,彎成人無法達到的弧度,如紙折疊兩半,那彎下的弧度銳而尖,像兩線相交成的角。
元清隻聽到一聲清脆的骨骼折斷聲,隨即劍上一鬆,鮮血刹那間噴湧而出,在那噴出的一段匹練中,辛姒素白的身影飄然一起,似大力之士舞著流星之錘,手臂一掄,那錘便豁然撞上了牆。
“嘭!”
辛姒撞上的不是牆,而是窗,雕鏤的窗承受不了一個人的撞擊啪嚓斷裂,而辛姒沒了阻擋也掉了下去。
那揚起的衣袂在空中飄舞出一段素色的風景,似美人水袖對月一拋,又悠悠而落,清輝之下說不出的雅致。這卻不是雅致,而是含血的悲鳴。
元清沒有聽到辛姒墜地之聲,隻聽到少女在樓下憤怒的喊,“你想死?你想死!你加在我身上的苦痛你還沒償,我的仇還沒報,你就想死?我告訴你,除非我死,你這一生都別想死,我要你看著,我不僅會將聖女之位奪回來,我還會將整個戎族都掌握在手中。而你,你這一生都將是我的傀儡!”
整個窗戶被撞破,牆上瞬間破出一個巨大豁口,又像重新開了一扇空洞洞的門,底下的燭火淡淡的洇了上來,融在這空中濃墨的黑裏,似給這片黑暗鍍上一層橘黃的光暈。
少女的哭泣聲傳來,元清趕忙奔去,居高臨下的看著,便見少女十指上那尚未消散的瑩紫光芒,紫光凝成一線,線的另一端係著辛姒。
剛剛,在她奪取辛姒性命的千鈞一發之際,是薑焱施術救了她。
辛姒癱倒在地上,胸|前還有大灘血漬,薑焱紅著眼,手背不停的在自己眼邊抹,邊抹邊道:“你隻是個傀儡,你有什麼資格死!”
薑焱淒厲的聲音在暗夜寂寥中回旋不散,回旋在院中站立的每一個人心中。他們都知道,薑焱並非舍不得辛姒死,而是怕她死後,自己多年來以複仇而活下去的支柱若有朝一日就這麼倒塌了,這未來的路她又該如何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