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焱停止了哭泣,緩緩轉過頭看她,身上一重,那孩子突然撲到她懷中。
她哭得無聲,眼淚卻把薑焱身前衣服濕了個通透。
部王遞來個眼風,讓她安慰她。薑焱沒有安慰,半抬頭看著頂上帳幔牽起的流蘇,聲音若死水毫無起伏的道:“小公主你還有你父王庇護,沒人敢欺了你去。你可知,我一月前來此地被他們強了後,便懷了孕。”
懷中人一震,薑焱繼續道:“他已是不要我,獨自回了海。可我有什麼辦法,那也是條命啊!我狠不下心將它打掉,哥哥也說生下來,卻不想,就在幾天前,我們兄妹被戎王抓去之後,又被那群畜生給......”
小姑娘豁然起身震驚的看著她,而門外覺得薑焱演戲也演得差不多了正準備進來的秦瀾,聽見薑焱的哭訴心中猛然一驚。
這個桀驁也驕傲的少女,在下山後的僅僅幾天時光裏,將一身傲骨深藏,迅速成長,拋卻名譽,不惜自辱,等待著隻為有朝一日能淩駕於所有人之上,用今日的屈辱換往後的再不被辱。
果然,真正的鳳凰隻有經曆烈火的鍛煉才得以展翅飛天,困之雛雞,搏乃雄鷹。
眼前是被風吹著微微浮動的簾帳,土褐色粗|糙的布,秦瀾卻似看到烈火在上麵燃燒,耳邊嘯聲清冽,火鳳從大火中衝天而起,燃燒了整片天雲。
那些屬於這個少女屈辱蟄伏後的榮耀與輝煌,屬於她的敬仰與盛世,在不久後,終將到來。
“他們不僅將我的孩子殺了,哥哥為了保護我,也,也被他們給......”
“啊!”小姑娘一聲驚呼。
薑焱話音一頓,伴著那低低的似難以啟齒又似屈辱的嗚咽聲,引人無盡的遐想的同時也差點讓正要掀簾而進的秦瀾一個踉蹌栽到地上。
這死孩子說什麼呢?!
秦瀾一把掀開簾子,瞪向地上薑焱,卻正好看到那小姑娘淚水漣漣看來的目光。
小姑娘一見來人,又是一聲“啊”的出來,隻是那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撲簌簌的滾落出來,水晶般滾滾而下,眼中更是添了幾分秦瀾看不懂的悲戚複雜之情。
部王見寶貝女兒又哭了,登時冷了臉目光利錐般向秦瀾刺去。尖銳的目光掃來,秦瀾眼中一瞪還沒落到薑焱身上,便立馬垂了眸,臉一苦,腿一軟,身子一傾,撲到在薑焱身上,嗚嗚咽咽的同二人一道哭了起來。
由於秦瀾不會說戎語,雖這幾日被薑焱強行錘煉得多少聽得懂些,卻仍是不敢開口,隻得裝個啞巴。如今這一哭,又加上他的男兒身,便平添了幾分悲涼哀傷之感,再配上他那平靜閉目卻更顯絕望的表情,滾燙的淚水一落,便逗得那小姑娘哭得更是傷心。
這一哭,竟是再也停不下來。饒是小姑娘的父王事後如何哄她,她都是時時梨花帶雨的模樣,一人端坐著,烏亮的眸靜靜的看著賬外,任淚水直流,看得人抓心撓肝的難受。
部王這一女乃愛妻所生,愛妻死後更是寵女寵得全戎族皆知。如今眼看著愛女不過三天時間便消瘦下去,部王再也坐不住了,大刀一拔,提著刀走了。
走去了另外三大部王帳中。
自此,戎族史上最大的兩派之戰拉開帷幕。
曆代的史學家們都直言戎族內戰至少再等五十年才可發生,更不會想到卻在戎族一致抗外時突然爆發的戰爭會在最後一統兩戎之地......
而這場戰爭的根源,不過是一個少女衝出地底深淵的高鳴,在人從未在意的地方涅槃而起,華光萬放,讓世間所有再不能忽視。也是另一個女子用自己的謀略與關愛,為自己的國家,也為血脈相連的至親奉上的禮物。
戎王暈倒的第五日夜,那些前往各部落的戎王帳下將領所派遣,偷偷摸摸去騷擾的士卒沒擾到人,卻擾到了刀子上。
第二日,一聲驚報驚響王營,將領們紛紛出營一看,隻見地上不知何時擺了一地人頭,人頭後是無主的屍身,血液早已幹涸,一具具頂著暗紅的碗大的疤直對營門,如一條條亟待鑽出吐著紅芯子的巨蟒,張著那張血淋淋的大口謔剌剌衝將而來。
如同最深的詛咒,那盤旋在戎人心中斷頭不吉,世代不幸的詛咒,在滿地的殘屍斷頭前鼓聲般震破心神的回響。
“啊!”
不少士兵煞白了臉,在突然的一聲驚叫後,那根腦中緊繃的弦終於斷裂。不少人紛紛抱頭痛哭,跌跌撞撞不知所向的亂跑出去。
站在最前的那些將領們,一個個通紅了臉,眼中怒氣如噴出的火,撒在地上殘屍之上,更像沿著這滿地屍首燒到那將這些人斷首的營外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