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丫最近心情十分不好,一來是因為連續五日花槿都來問她要不要見那姓楊的,二來是因為打聽到今日那姓楊的沒曾來過。本來是兩件自相矛盾的事,可都惹得她不高興了。九丫覺得自己就是一賤骨頭,如此覺悟讓她不免又多添了一分鬱悶。於是懷著這樣的心情,今日課上幾次走神,她被海棠點了三次名。第四次眼看海棠就要發飆,幸虧被堂外闖進的一個小廝給打亂了節奏。
海棠去了半個時辰都沒回來,課也就散了。九丫當時不知道出了什麼大事,讓向來守約守規的海棠連課也給忘了,直到晚上花槿叫人來將她喚到林中的花房看見海棠時,她才明白過來白日的事兒是關於白尹的。
被帶進竹屋時,白尹靠在床頭,給她了一個平日見慣的笑容,口中還淡淡地道了聲,“來了。”
且不看那蒼白的臉色,隻消這有氣無力的兩個字,便知道他身體欠安。九丫有些懵,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被叫到這裏,於是應了白尹一聲便將眼移向了花槿。
花槿眉頭擰得極緊,最後歎了口氣才向她道:“阿九,這位是前坊主白尹,你應該見過了吧。你也隨我們一同,喚他聲公子吧。從今日起,你便到花房來照顧公子。你……可願意?”
最後四個字,說明花槿還抱著一絲希望,因為她實在不放心將白尹將給這不怎麼細心的丫頭。她盼著這丫頭會嫌伺候人麻煩就此拒絕了她,這樣自己不得罪白尹,又能保白尹萬全。
可是九丫可沒想這麼多,她一聽花槿的話,臉上立馬露出喜意,掃了門外的海棠一眼,試著問道:“那……我是不是就不用上課了。”
花槿一怔,哪兒跟得上九丫的思維。愣神片刻,白尹卻開口答了她,“自然不用,從今日起,我會親自教你。”
九丫臉上的喜意頓時轉為了笑,爽直地應了下來,“我願意。”
花槿見此再不好說什麼,其實她心裏清楚,隻要白尹高興,自己什麼原則都可以不顧的,何況是一個阿九呢。雖然這丫頭粗心了些,但調教調教也是很有潛力的。
於是白尹睡後,花槿打發了海棠幾人,帶著九丫出了竹屋。此時已是明月高懸,幽幽地一抹月光自琉璃頂映入,本是極明亮的,但被琉璃頂一擋變得不那麼分明。白尹喜歡這樣的夜色,因為即使暗淡,那也稱做光。而這院中的燈火,對他來說卻是黑暗的象征。
“花姐姐,公子是不是有什麼病?”九丫雖然不通醫理,但也不是瞎子。
花槿被她打亂了心神,垂下頭來,片刻後才道:“是的,一種怪病,所以你得小心照顧。從今日起,你大概要日夜顛倒了。”
“啊?”九丫茫然。
花槿坐到了石凳上,喝了口不知是幾日前的茶,終於細說起來,“公子的病大概是五年前出現的,開始隻是對日頭眩暈,後來隻要逢著晴天即使不見太陽,也會受不了。再後來,隻要是白日便再不敢出門。這座院子,以琉璃為頂,其實是為了隔絕陽光,那竹屋也四麵都是厚簾,就算是白日也半點光都進不去。公子因為這病,作息跟常人有異,白日休息夜晚習作,所以你的作息也要改一改。”
花槿說完轉頭望向九丫,見她一張嘴微張,驚訝得沒了言語。她不禁皺了眉,正經道:“阿九,若你不願做,現在便說出來,我不想過個幾日聽到你說堅持不了。”
本以為這小丫頭是想打退堂鼓,卻沒想到九丫連忙搖了頭,“怎麼會,我既然答應下來,就不會反悔的。我隻是覺得……太可惜了。”
九丫想到了院中的琉璃珠,曾經不是說過同樣的話嗎,難怪那時白尹笑得如此勉強。
花槿本是擔心的,如今看九丫這番神情,心也落了下來,又叮囑了幾句才離開。
在花槿的安排下,九丫便開始了在花房的生活。竹屋旁另有一間小屋,據說是從前花槿的住處,如今已經讓人清理出來給了九丫,如此一來,她不用在花房與學舍兩頭跑,省了許多時間。
白尹自醒後,精神倒是好了起來,九丫說是來此照顧,卻也隻是端個水送個藥。前幾日,她白日怎麼也睡不著,晚上卻一坐下就打瞌睡,白尹非但沒責怪她,還次次都將熟睡的她挪進了小屋,倒像是他在照顧她。
九丫知道自己一睡熟連雷都打不醒,她實在過意不去,嘟著嘴道:“公子,我要再這樣,你就隻管掐醒我就成。”
白尹不禁一笑,答道:“沒事兒,你不重,不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