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
醉得腳步都不穩了,虧他腦袋還這麼清楚,竟然一眼認出自已。九丫預想,大概是因為長期和藥罐子打交道,所以研究出了什麼秘方,讓他可千杯不倒。她沒空多琢磨,聽鄭太醫這麼喚,隻得走了進去。
“鄭太醫,好巧好巧呀。”九丫客氣地道。
哪知道這話一說完,鄭太醫手中酒壺一丟,雙腳隨之一屈,生生地跪在了她麵前。九丫駭然,心裏立馬收回剛才的預想。這人喝酒,是喝瘋了吧。她一邊閃開,一邊道:“喂喂,你有話好好說,我可不想折壽。”
但這鄭太醫卻不依不饒,追著她便來,口中還說著:“阿九,我向你家公子賠罪了,要不是我多嘴,也不會害得他身處險境。”
先前還一個勁躲避的九丫因為看似發瘋的話給震得杵在了原地,“你……你什麼意思?”
鄭太醫老淚盈麵,人似乎也清醒了許多,“今早你走後,我才想起來,那日鄒大人前來找我商量公事時,問起了你和白公子。我隻當是閑聊,便也順口說了幾句。我本覺得此事與我無關的,哪知道下午打聽到,此次皇上賜宴牽頭的大臣,正是這位鄒大人。所以……所以……我以為此事可能……”
“你是說鄒大人?”九丫已經覺得那不是“可能”。
“是的,吏部鄒尚書。”鄭太醫一字一頓地說。
“那是為何?”
鄭太醫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白公子是不是得罪過他?”
九丫身子有些不穩,忙抓住旁邊的桌腳。她一直覺得那位曾經是自已親爹的鄒老爺不過是為人迂腐死板了一些,卻沒想到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她不知道白尹與他是否有仇,可是這事兒也算與自已有關吧。她深吸了口氣,沒再聽鄭太醫說下去,兀自出了包廂。
另一間包廂內,大誌已經數了十二遍從十到一,口水都快說幹了。他知道這是公子對他的懲罰,於是他想,要有誰能救自已一命,那這輩子做牛做馬定當償還。就在“償還”兩字在他心底生根時,包廂門被人推開了。
進來的是一個有著仙子般麵孔的女子,不過大誌卻立馬後悔剛才“做牛做馬”的承諾了。他被他家公子虐就夠了,要再加上這位主兒,他覺得不是做牛做馬,而是會化身為小綿羊。
楊宇桓記得九丫剛才離開時還一臉憤意,如今這一回頭,怎麼像賭徒輸了錢一般落寞。他心生疑惑,卻還是先將大誌打發了出去,才揶揄道:“怎麼?我這不還沒走嗎?用不著死了爹一樣吧。”
九丫一那“爹”字,立馬抬起眼來,答了句:“倒是死了好。”
楊宇桓微怔,忙扯了個笑,“不會是花槿將你賣了吧。”
九丫瞪了他一眼,終於將臉上的哀怨一掃而淨,“楊宇桓,是不是我隻要離開迦南坊,你就會救公子?”
“你就這麼想救他?”
“是的,從來沒一個人對我如此好過。”九丫向來有一說一,即使知道這話會讓楊宇桓不好受,“就算是我親爹,也沒有過。”
楊宇桓笑果然沉了下來,他心裏如今全是恨間,倒不是因為對白尹的嫉妒,而是因為九丫的不解風情。比起白尹,難道他的付出不夠嗎?看著九丫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樣,他頓時冷笑出來,“如今,我反悔了。”
“你什麼意思?”九丫的臉頓時煞白,“楊宇桓,我已經答應離開迦南坊了。”
他拂了拂袖角因剛才失神時沾上的茶漬,看也沒看她一眼便道:“我還知道什麼叫身在曹營心在漢,更何況就算離開了迦南坊,我也沒法綁住你。”
“原本這道理你懂。”九丫憤憤不平。
“是啊,所以隻要白尹不在了,便可以徹底斷了你的念想。”
九丫隻覺得全身寒透,像被冰封住一般整個人都不能動,也包括臉上的表情,掙紮了許久,才啟了口:“楊宇桓,我會記恨你一輩子的。”
他頓時一笑,“那又如何?我此前所做的,你不是一直記恨著我嗎?”
“你……”九丫想說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最後眼睜睜看著楊宇桓,走冷漠地拉開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她的心,好痛,像被什麼捏碎一般。那種痛還在蔓延,漸漸地占據了整個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