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堂的地上很是幹淨,像是個沒什麼人走動的地方。
“居士請隨我進來吧。”已站在門內的領路道姑開了口。
九丫回過神來,卻未穩步,“不知前輩在什麼地方?我要請教的事隻需她相告便可。”
領路道姑微微一笑,“師父說了,你要的答案便在這裏。最多半個時辰,便自然什麼都知曉了答案。”
九丫微怔,卻隻得隨之走了進去。這裏是道堂的一間隔間,隔著兩扇漏空的木門,前麵便是正堂。領路道姑安置好她之後,便離開了。
半個時辰,久了些。片刻後,她已有些沉不住氣,索性起身走到隔門邊,通過門上的雕花,正好可以見著正堂的一切,便湊過去,卻微微一驚,因為這道堂不是用來供奉神靈的。入眼所及,全是一排排的牌位。她略微知道,許多人會在道觀中供奉靈位,有逝者的,亦有生者的。
而她在此,等的是什麼?人還是鬼,難不成九丫的娘親已化為孤魂出現。她不由得一笑,然而就在笑聲未落之時,正堂外一陣腳步聲傳來。
九丫忙寧神靜氣,再次朝外望去,而這次,驚訝的程序可遠遠超過了剛才那一眼。道堂裏走進的男子,一身天青色的袍子,顏如冠玉,唇如含丹,若非他的臉還算輪廓分明,那就是一水靈靈的美人。此人麵相還有特一點,那位是這位公子額前的美人髻實屬上品。曾幾何時,她還嘲笑過他,謂知美人亦不及也。
這位“美人”正是與從前那個她一個娘胎裏生出來哥哥鄒淼。
鄒淼為何出現在這裏?她在鄒家做了大小姐這麼多年,也曾陪著鄒夫人來此敬香無數次,可從來不知道這道堂裏供奉著鄒家的哪位先輩。那既然不是鄒家之人,鄒淼如今鬧的又是哪出。太多的疑問讓她不由得將臉貼在了門上,隻希望這樣可以聽得更清楚一些。
而木門另一邊的男子已經點了炷香,朝著東首的幾個牌位拜了拜,隨後終於開了口:“玥芙姨娘,鄒淼又來看你了,每年隻能在你祭日才能來,請您勿怪才好。你在天上可好?雖然我們鄒家對您不住,但您從前便是胸懷寬廣之人,鄒淼不求你原諒,隻希望您已經忘掉才好,這樣……您興許會開心些。哎,我怎麼又說這些了,年年都叨一樣的話,您隻怕也聽厭了吧。”
鄒淼的話停了下來,道堂也再無聲音,連剛剛燃起的那炷香也平靜得孤煙直上。但他去不知隻隔著一扇門的咫尺間,有個人心頭卻恰恰相所,這正是道姑要告訴她的答案,經鄒淼之口。自“玥芙”兩字到“鄒家對您不住”,如同深藏在她體內的屬於九丫的靈魂複活了一般,她迫切地想知道所有的真相。
娘親為何而死?鄒淼所謂的每年究竟是多少年?還有他為何會為她立牌位?且應是瞞著鄒府所有的人。因為愧疚?抑或是同情?還是他知道其他的事。
九丫想問清楚,伸手便向那扇門推去,可門卻紋絲不動,並且連半點聲響都沒發觀。她心裏急得很,生怕鄒淼走後,便再不會承認今日之事。然而門未推開,正堂裏的聲音卻再次傳來。
“玥芙姨娘,今日還有件事兒要告訴您。”話頓了頓,雖看不見鄒淼的表情,但話語中的哀憫之情卻毫無避忌地流露出來。九丫為之一怔,手也停了下來。
“是關於你的[九丫的本名]女兒,大半年前,她離開鄒府了。那時佩玖出了些事兒,便沒能照顧上她,等到事情都料理完後再想去看她時,卻見屋子裏已找不到人了。從前她跟我最要好,本以為即便是離開,也會告訴我,可沒想到說走便走了。我向人打聽過,有人說是跟一位公子離開的,也有人說是自已離開的。我在臨安找過許多次,都沒有結果。您在天上,一定要保佑她。不過像她那樣善良的姑娘,定會有好報的。”
從前鄒淼時常勸她別欺負阿九,她總覺得他隻是不喜歡自已的囂張,可沒想到九丫一直承蒙他的照顧。然而那樣善良的人得到的好報,卻是被最恨她的人占據了驅體。至於她的死活又真的有幾人關心過?沉湖可說成是自已離府。在鄒府之中,不管是鄒大小姐,還是九丫,都是如此不堪。
鄒淼話並不太多,便是剛才那一句之後,便見他朝著牌位磕了幾個頭,接著便道辭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