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 發配鄉間(1 / 2)

如今嫁入楊府,更是養尊處優,凡事都不勞她操心。回想這輩子與上輩子,她會繡花會識字,就算寫個文章至少也對得起從前學堂裏的夫子。可是有一樣她是從來未沾過,那便是黃土。

種個花,她會。可說到種田,她頗有些頭痛了。再看這破屋三間,田地一塊,她覺得人生也快到頭了。

幾日前,她被人領到此處,一個離會稽百裏的山溝溝。據說是這破屋與田地是專門用來懲戒她這種不怎麼聽話的子孫,但凡誰罰個不重不輕的家規,便讓其來此住上幾日,以便日後憶苦思甜。正巧,九丫犯的便是這不重不輕的家規。

“你便去住上幾日吧,這樣才能真正成為楊家的孫媳。”那日楊老太公便是如此說的。

當時九丫全不當一回事,因為她奉行一句話,那便是有錢能使鬼推磨。然而當身上僅剩的一兩銀子被送她來的管家收走時,推磨的小鬼也統統打醬油去了。

許是見她一臉淒楚,白胡子管家不由得開口道:“三夫人,其實您大可不用覺得委屈。這三間屋其實是當年老太爺親手搭建的,你看那屋前的一棵梨樹亦是他自已栽下的。那一年,老太爺便在此住了近半年,種田植樹,親近自然,這才是他當年真正的想法。後來這處一直空著,直到十年前三公子被罰來此。算起來,這屋子就老太爺、三公子、三夫人,您們三位住過。所以呀,這不是罰,倒是恩。”

管家跟隨老太爺多年,自是知道其中故事,且又比別人多活了些日子,九丫認為自已的意識是絕不能與之相較的,因此這“恩”在何處,恕她眼拙,實在瞧不出來。雖然心下黯然,但對方話已說到這份上,當然不能再苦著張臉,於是扯了張笑臉,應了聲:“原來還有這樣的事,那請管家轉告爺爺,孫媳一定感恩戴德,過好這……這幾日來著?”

九丫話到此處,自個卻先是一怔,不是因為她忘了時間,誠然這樣關鍵的事她是定然不會忘的。既然忘不了,可偏偏記不起,如今才想起來,其中原因是楊老太爺根本就沒說明白。

幾日,確是幾日!

管家也適時地接了口,笑道:“是說的幾日,不過到底住多久,還得老太爺說了算。三夫人便放心住下就是。”

放心住下!今日已是九丫在這山溝溝裏住下的第三日。雖然心裏頹然,可她這些天還是沒能閑著,關於種田的入門知識,了解了一些。比如暮春是播種的時節,這田裏斷不會有什麼收獲。比如這地兒已經閑了許久,就算是收獲的季節,頂多就幾根野草。再如,附近幾戶人家喂了雞鴨牛羊,時常來此啃食野草,若要在這田裏找到什麼,那便隻有蚱蜢了。這一刻她的心不隻放下了,還葬在這黃土裏了。

幸虧天無絕人之路,總算破屋後還有棵桑樹,紫紅紫紅的桑果嬌豔欲滴。

雖是山溝溝,卻還有個所謂的市集,九丫連吃了兩日桑果,終於因再咽不下去而想到了拿之換錢。於是,她一早便蹲在了街邊,等到腳都酸麻了,總算有個頭頂羊角的小孩靠了過來。這過門都是客,她立馬腆了一張笑臉,“這種小公子,可是想嚐嚐新鮮的桑果,這可是果中盛品呀,香甜可口,姑娘吃了會變漂亮,小公子吃了便會快快長高的。”

羊角小童果真來了興趣,一雙眼放著光盯著籃子裏的果子,剛才還吧嗒吧嗒吃著的糖葫蘆也歪到了一邊。九丫瞧準時機,正想讓他快快去找娘來,卻見一個婦人急急地走過來,一手拉過了羊角小童,一邊道了句,“這東西人哪兒能吃呀,不都是喂豬的嗎?”

臨安三月,亦是桑果成熟的時節,每每這幾日便有人以桑果製個醬釀個酒,或有閑趣之士,擺個酒會,讓拿出些成品供大家品嚐。雖隻是果酒,較之那些百年陳釀,別有一番風雅。可如今這樣的風雅在這山溝溝裏,卻喂豬了,九丫第一次被這山溝溝的淳樸與富有所震撼。

愣神的片刻,婦人已經拿著小童走遠了。望著一籃的果子,想著今日又要以桑果為食了,頓時有些懊惱。這邊正收拾著籃子,一個聲音卻自她頭頂傳了來。

“這位夫人,你這桑果,本公子全買了。”

九丫依然想著一籃子的夜飯,便心不在焉地答道:“你家豬喜歡吃桑果?”

那人頓時笑了起來,便是這笑聲,讓她身子一僵。抬眼間,見到一雙墨色的鞋子,鞋麵有一處胡亂地用白線縫了幾針。這手筆,好生熟悉。她便順著這雙鞋向上,是一件灰青色的袍子,袍角有個口子,亦是用那手筆縫了幾針。確是很熟悉,她想了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