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在車前叫住了九丫,福了福身後,將一樣東西塞進了她手中,並言道:“夫人,皇後娘娘知您來了這種汙穢之地,特讓奴婢來接夫人回宮,”接著將聲音壓低了些,“且特為夫人備了此禮,以賀夫人病愈。”
九丫微怔了怔,手中之物隻一個紙節大小,用紅綢裹著也不知是什麼。雖然未看,但僅憑這女官謙卑又傲慢的麵色中,但猜到此“禮”非禮也。她未及多想,勉強扯了個笑後,轉身上了車。
車向宮中駛去,此時九丫才得空展開紅綢。隻見裏麵是一張紙簽,上麵寫著:若欲出宮,自有妙法。字有些歪扭,不怎麼好的書法,但卻是她極熟悉的筆跡。是柴胡的!因自戲混跡於市井,他沒上過學堂,這一手的字還是回複身份後才開始練的。像,極像,但卻形似神不似。
見著這份禮,九丫已然猜到皇後的用意,咬牙將字簽扯成了碎片,掀起簾子一角,正巧對上女官的狡黠笑意。
“皇後娘娘客氣了,竟備了這麼一份大禮給臣婦,臣婦真是受寵苦驚呀。”九丫皮笑著道。
女官挑了挑眉,“皇後娘娘說了,這次的禮是仿品。相信有朝一日夫人定會見著真品的,隻是這禮呀,其他人也喜歡得緊,娘娘也好生為難。”
“那有勞娘娘給臣婦留著。”
九丫勾著嘴角,放下手中的簾子,晦暗中隱隱能辯出她臉上的一抹怨憤。她本是不願管這宮中的閑事,無奈皇後竟然出言挑釁,那她就還她一份禮。
某聖人這樣說: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某詩人如此言: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事間萬事萬物,不到滅亡之時,誰又知曉是福是禍是成是敗?皇後不知,牢中女子不知,九丫也不知。而九丫更不知道的是,自已的話竟然那麼好使。
秋日午後一盤棋,乾寧說:贏了朕便允你一個請求。於是九丫認真地下了近兩個時辰,屁股都差點坐出瘡來。不過皇天不負有心人,她一連竟贏了三局。
對於這樣的結果,兩人似乎都未感覺到意外。乾寧一邊收著棋子,一邊道:“看來沒有獎勵,夫人是不會使出真本事的。”
九丫客氣地答:“皇上過獎了,這三局不過是臣婦運氣好些罷了。方才皇上所言,應該是真的吧。”
“君無戲言。”乾寧抬頭望她,接著繼續提醒道,“夫人可要好好考慮清楚。”
九丫腆著臉笑。第一個請求,她早已想好,開口便道來:“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貴妃娘娘年紀尚輕,對皇後娘娘雖犯下不敬之罪,但也罪不至此。臣婦第一個請求便是免其皮肉之苦,小懲以大戒。”
乾寧這次倒有些吃驚了,愣了愣方道:“你可是受害之人,竟幫她說話?而且你可知道朕的許諾可不是輕易給的,今日這三個請求也許日後有大用處,也可留作後用。”
“皇上說得不錯,貴妃之事與臣婦有關,正因此才不想被人說成是因臣婦陛下才重罰貴妃娘娘。至於皇上的許諾,臣婦覺得不應過於貪心。”九丫邊說邊笑,一臉的瀟灑。
乾寧癡了片刻,終於點頭允了,“那第二個呢?”
“第二個?”九丫若有所思,想了那麼一會,雙眼頓時一亮,答道,“請皇上允許臣婦在宮中走動。”
乾寧依然點頭允了,“第三個呢?”
“第三個?”九丫繼續苦思,這一次卻有些為難了。其實她心裏有一個請求,那便是有朝一日,楊宇桓犯下大過時,皇帝能饒其死罪。然而真如此說,仿佛真預示著楊宇桓會行大逆之事一般,即便皇帝不多心,此言也是不吉利的。
咽下口中的話,九丫釋然道:“皇上先前說過,今日的許諾可留作後用,那臣婦便留著吧。”說著又重拾棋子,“皇上不介意再來兩局吧。”
乾寧暗笑,並未多言,隨她之後落下了黑子,可這次九丫的“運氣”似乎不怎麼好了,即便她絞盡腦汁,也沒能占得乾寧分毫便宜,最終在夜幕落下時,她以殘敗收場。
既如先前所說: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
正因為九丫之後幾局棋全敗,皇帝見過她頹敗之色後覺得頗為開懷,臨到離開時,便給了她另一個承諾:許汝親友前來宮中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