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憑什麼要尊重她,她就是個狐媚子,趁著丈夫出征勾引陛下。不要臉地住進宮中也就罷了,竟然還散播謠言說陛下訥我入宮是因為與她為得七分想像。我與她哪兒像了?偷人偷漢之事,我可是萬萬做不來的。”
無知,是其特點之四。九丫不是脾性好的人,活了二十多年一直秉承著以怨報怨之宗旨,若是平日她早就即動口又動手了,可已活了二十多年的她卻明白何為審時度勢。度的不是眼下自個身在宮中,而是自個肚子裏揣著一個娃。生氣傷身,鬧出事兒來更是自尋煩勞。
然而,懷有身孕的隻是她一人,皇後可是一身輕。正當九丫覺得應該置身事外時,卻見一個巴掌帶著脆生生的聲音貼在了貴妃的臉上。
“夠了,你這賤婢。本宮掌後宮多年,早該問罪於你,以儆效尤。”奈何皇後方才還好好地勸解她循規蹈矩,如今終於忍不住了。
皇後的威嚴在後宮之中一如皇帝的天威,哪兒是尋常人敢觸犯的。這一巴掌下去,膽小的都跪下打顫了,膽稍大的也都不敢再作聲,如九丫這般看戲的默默地叫了聲“好”,可這殿中卻有位發瘋的。不,不是愣了神的傻公主,而正是這位貴妃。
說時遲那時快,九丫隻見身邊的貴妃竟然已經上前撕扯起皇後的鳳飽來。畢竟是武門出身,哪裏是皇後這種祖上三代皆為文官的女子能夠匹敵的,九丫暗叫不好,知道那句“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就在她移步向後退時,離自已一步之隔的皇後身子向後一傾,向她壓了過來。
腰應是撞在身後的桌腳上了,九丫隻覺得腹部一痛,一個不穩坐倒在地。刺痛一陣接一陣地襲來,接著便是一股熱流湧了出來。
“叫……叫大夫……”
九丫滿麵慘白,殿中之人亦誰也沒有好臉色。愣了片刻的主仆們,這才反應過來,頓時再次喧鬧起來。看著腥紅色漸漸爬上自已的藍色絲裙,九丫隻覺得周遭的聲音越來越悶,越來越遠,直到所有的一切被麻木取代。
新裂齊紈素,皎潔如霜雪。
裁作合歡扇,團圓似明月。
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
常恐秋節至,涼意奪炎熱。
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
漢有班婕妤作《團扇歌》,以抒自已被君王冷落之苦。從古到今,入宮常伴君王的女子,又有幾人活得真正開心呢?不受寵的千方百計爭寵,受寵的擔憂終有一日色衰愛馳。
於是這女人的戰爭,確不比男人來得溫柔,或者說更為險惡。因為男人是動真槍,女人愛玩的卻是陰招。俗話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半月前發生在皇後與貴妃之間的那場“戰爭”,九丫並未參與,但是卻倒黴了些,這暗箭射出來時,躺著的她也不幸中了箭。如此,她臥床半月,才將身體養了回來,用鄭太醫的話來說,能保住胎兒此乃不幸中的萬幸。等她下得床時,挑起爭鬥的貴妃娘娘竟然被皇帝下了獄,據說若不是看在其父有功於國,早被廢去封號貶入掖廷為婢了。
畢竟此事與自已有關,將將能下床行走的九丫,便向乾寧請了旨,前去探望了罪魁禍首。與前次的風光不同,此刻被除去華衣錦服的女子與市井民婦並沒兩樣,就連從前頗明亮的雙眼也似乎蒙了層灰。
隔著門欄,女子呆坐在地似沒見到來人,直到九丫離開時,她方開了口,“你恨我吧,覺得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吧?”她冷笑一聲,沒待人回答又繼續說,仿佛隻是自言自語,“隻怕是那賤人想借我的手除掉你,再誣陷於我。她撞你的那一下,我根本就沒有推她。但是他卻不信,他不信。就為了你。”
話至此處,她的雙眼猛睜,轉而剜向了九丫,“你和那賤人,都會不得好死的。”
九丫靜了片刻,扯著笑道:“我和皇後會不會好死,我不知道,但你就快死了。貴妃娘娘,你們的爭鬥我沒興趣知道,隻是覺得在這宮中,以你這樣的性子會有這樣的結果,難道你就沒料到嗎?”
雖已為囚徒,但就算被撥了牙的老虎也能嘶吼出像樣的吼聲吧。貴妃隨手端起旁邊的水碗便朝九丫擲了過來,卻被牢門擋住碎得一地粉碎。
走出大牢,正值正午,被七月的日頭直直地照著,九丫的腦袋難免有些發沉,隨行的宮女亦步亦趨,又是打傘又是為她打起車簾。正想上車時,卻遠遠見著一女子走了來。眼熟,那是自然,畢竟走到哪兒皇後都帶著這位女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