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2 生命的流逝(2 / 2)

如此一合計,九丫頓時便不覺得吃虧了。索性將頭一昂,直對著乾寧便冷笑道:“皇上,夫君從不曾覬覦過陛下任何東西,朝廷俸祿都從不曾多拿一分一毫。或許有小人在旁挑撥,謂其居心不良。但臣婦以為與其說是小人之過,不如說是陛下之過。親賢臣遠小人是陛下應該做的,如今讓小人得了這空子,此一過。其二,則因陛下妄自菲薄,沒有穩坐江山的自信。”

九丫的話是言臣都不敢提及的,就算有這種耿介之臣也會通過旁敲側擊的法子,她這樣伸著脖子嚷,不是正好讓人舉刀來砍嗎?

乾寧看著一臉大義凜然的她,臉色已經紅了又白。自登基以來,他哪兒受過這樣的氣。從前為國公時,對於這樣的指責,他可以忍,因為那些都是誹謗。可方才她的話呢?為何難忍,不僅是因為身份不同,興許是因為她言中事實。

盛怒之下,他幾乎說不出話來,最後將棋盤用力一掀,吐出一個字來:“滾。”

九丫微愕,差點沒伸手去摸自個的頭是否還留在脖子上。命保住了嗎?或者更恐怖的還在後麵。大概是跪得久了些,抑或是少許清醒後的害怕,她“滾”得極慢,顫顫發抖的雙腿好不容易才挪至書房門邊,但就在要邁出去時,隻覺得腹中一陣絞痛,她想忍住,卻止不住身子慢慢地沿著門框滑了下去。

不是將要臨盆的痛意,她清楚地知道,那是有什麼東西正緩緩自體內滑出。低頭看向衣裙,隻見藍衣上已浸出一縷鮮紅。痛再不是痛,而是生命的流逝。

“阿九,阿九。”耳邊傳來誰的聲音,“快傳太醫。”

漸漸遠去,漸漸消散……

再次醒來,九丫見到的是白色的帳頂與豆大的燈火,這是在哪兒?發生了什麼。頭腦中片刻的混沌後,忽想起閉眼前所發生的一切。禦書房,乾寧,還有那刺目的紅。她驟然一驚,忙伸手去摸自已的肚子。隻覺觸手之處,哪還是幾日前滾圓的模樣。定眼一看,滿手是血,不,應該說滿眼皆是。

她沒能保住孩子!身體劇烈的顫動讓她眼前頓時一黑,好似掉進了無盡的深淵之中,隻覺得一直墜落著,她想這此應該要到地獄了吧。

便是在她覺得自已罪有應得時,忽而聽得有人喚她的名字,“阿九。”

是了,她是九丫。隨著那聲音的拉近,她赫然睜開雙眼。白色的賬頂,豆大的燈火,還有她的肚子?驚悸之中,她坐起身子,向自已肚子尋去。一隻手拉住了她,熟悉的聲音,還有他熟悉的氣息。

“阿九,沒事,孩子沒事。”

轉眼看去,楊宇桓坐在她身邊,一雙眼滿是血絲,下巴上的胡茬讓他看起來顯得異常蒼老,隻有他的手,依然溫暖有力,這是唯一能讓她平靜下來的良藥。

九丫鼻頭止不住發酸,淚無端端地順著麵頰滑落,但唇角卻揚了起來,伸手拂過他的眉心,淺聲道了句:“你來了。”

他雙眼也微微發紅,將她的手緊貼在自已臉上,細致地感受過她的存在後才答道:“不,阿九,是你回來了。”

回來?回來!

是了,她不是從鬼門關逃回來了嗎。九丫如此想,然而楊宇桓說的卻是另一番意思。

常言道: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九丫昏迷數日,也算是受盡了苦頭,但卻因此得到乾寧的赦令。那日禦書房中,大嚷著讓她“滾”的皇帝真的就讓她滾出了宮。

這麼簡單就能讓乾寧就範,她似乎該早一點用上這招,少許遺憾後卻又欣喜起來,她覺得這苦肉計還能再用。這個不怎麼靠譜的念頭,九丫哪敢說給楊宇桓聽,可她不說,卻偏有人要做她肚子裏的那條蟲。

“阿九,你不會是想,再來一次便能再討得些什麼吧?”半月後,在負俗園中喝著茶的柴胡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

九丫一怔,瞥了眼一旁坐著看閑書的楊宇桓。他看得很是認真,似乎沒有聽見。她便回眼過來朝著柴胡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胡說。

柴胡撇了撇嘴,正想繼續揶揄她幾句,拿著書本那位眼也沒挪一下,卻悠悠地開了口:“你大可以試試,若再有下次,指不定我會做出什麼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