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6 道法自然(2 / 2)

九丫瞥了眼簽文,“可不是遊戲而已,什麼事都靠這一紙簽文,那還不亂了分寸,不過算討個吉利吧。”

她說著拿過餘有年手中的紙簽,仔細疊好後放入懷中,本是想離開的,可腳步卻又移了回來,最後在三清像前不成樣子地拜了一拜。

餘有年隻覺有趣,正捂著嘴偷笑,卻被她瞧了個正著。九丫癟了癟嘴,似笑非笑地道:“餘大人你不來拜拜?難道想那簽變成一張廢紙。”

餘有年微愣,接著眉頭微微擰了起來,“靈也罷,不靈也好,都是自作孽而已。”說完他已再次拿出紙簽,轉身便湊近了旁邊的火燭之上,黃色的紙符化為灰燼,再等一陣夜風掠過時,一切都塵歸塵,煙隨煙。

三清殿殿門的匾額上寫著四字:道法自然。道家治世便講究這一法則,所謂自然,依九丫的理解就是懶得什麼都不做,那便是自然。就以餘有年為例,他與鄒淼生出誤會來,若稍加解釋興許就能小事化無,可他偏偏什麼都不做,借口以“自然”之法處之,便得能天道循環。

九丫有時候覺得老莊之說就是騙人的伎倆,試想人人皆效法自然,那還不回到茹毛飲血的上古時代。因此聽到餘有年談及當年的往事,她止不住“唄”了一聲,“若以你之法,那我與宇桓定不會結為夫妻。餘有年,一切都是你的借口罷了,你從未想過去努力。這世上有些事,你拚命地想得到,它永遠是到不了你手中。什麼順其自然,都是屁話,隻不過是你不想付出而已,抑或說,你根本就是無情之人。”

話音落處,唯有窗外的風吹得猖狂,想來一場雷雨已醞釀待發。餘有年想不到自已不過與她說了幾句,卻引來了她的不滿。愣了片刻,他歎了口氣,低首輕道了句:“離開臨安前,他找過你吧。”

“是。”她瞪著他,簡單地答道。

“他……可有說什麼?”

她冷笑,“一喝酒便說了許多話,我哪裏記得。”

他沉默了,雙眼發直地盯著院中的一株芍藥。九丫終是於心不忍,悶悶地又開了口:“隻記得一句。他說,四年前便已死了心,卻不知為何現在又再入輪回,非得受盡那千刀萬刮之苦。”

千刀萬刮。那日的鄒淼確用了這四字,大約是自個的日子過得太順心,她永遠理解不到,可這四字落在餘有年耳中,又是什麼感覺,是不是亦能讓他感受到千刀萬刮之痛。眼見著他撇過頭去,九丫不忍再說,自青石凳上站了起來,兀自離了道觀。

餘有年依然坐著,許久也沒能回神。此地離臨安不過一日行程,而再向南,也許真就見不著了。不是一日,不是四年,也許是一輩子。想到此處,他赫然站了起來,幾步便出了道觀,跟上走在前頭的九丫。

“明日請夫人自行前往會稽,在下有些事要回臨安一趟,今晚就動身。”他忍不住道,步子隨即快了些。

九丫眉目一挑,覺得餘有年總算開竅了,心裏止不住為她那大哥歡喜,可麵子上還得故作鎮定,隻道:“去吧,這一路去會稽本就用不著人相護,隻是宇桓太過……”

她想說的最後兩個字是“小心”,但最終此二字沒能說出口。忽如其來的火光染亮了平靜的夜空,止住了九丫的聲音,也止住了夜的靜謐。

風掠過山穀,攜著火苗亂竄,炎熱的呼嘯聲回蕩在穀中。離驛站越近空氣愈發灼熱,轉過山徑,便已見驛站大門。三月的季節向來濕潤,加之前幾日下了場小雨,山林本不顯幹燥,可今夜山火卻異常猖狂,火舌肆意舔舐著驛站東側。

火,有些不同尋常。較之九丫,更為冷靜的餘有年已經意識到這一點。然而正待他想看清形勢後再作打算時,身邊的人卻哪裏等得了。

沒顧得上餘有年的拉扯,九丫已近到驛站門外,隻一牆之隔,依稀能聽見牆內的聲音。吵雜的喧鬧聲中,夾雜著幾個陌生的說話聲,似在向誰發著指令。是什麼人?山賊?此處離臨安不過百餘裏,天子腳下怎會如此猖狂。但任他是誰,她也沒有逃離的理由。門裏的人,遠比她的生命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