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舊案足跡(1 / 3)

支隊技術處,法醫科。

接待顧菲菲和艾小美的,是一位自我介紹姓王的男法醫。他個子不高,頭發稀稀疏疏,以白發居多,臉龐幹癟,皺皺巴巴的,看起來頗有些年紀,估計也從頭到尾參與了整個案件,隻是不知道這年屆退休又遇到舊案重演的老法醫會是一種什麼心情。

老法醫倒是很專業,個性精幹,客套話不多說,便把兩人帶到集存儲與屍檢於一體的解剖室中,接著又從一排冷藏櫃中接連抽出兩個緊挨在一起的抽櫃,指著裏麵的屍體,聲音洪亮地介紹道:“早先的受害人,是專職家庭婦女,丈夫和女兒都有正常工作,白天就她一個人在家。凶手應該是敲開門,砍斷了她左頸部的總動脈,導致失血性休克死亡。身上的刀傷都是死後又補上的,凶器刃長在10厘米左右,寬約2.5厘米,厚度不超過0.4厘米,從規格上看可能是一把折刀。”

“攜帶很方便,也不會惹人注意。”艾小美輕聲插了一句。

“是。”老法醫點點頭,指著另外一具屍體繼續說,“這個是在星級酒店做客房服務員的,丈夫是煤電廠工人,兒子在外地讀大學,受害時為剛下夜班。死亡原因也是動脈大出血,身上的刀傷創口、分布特征與上一起以及早些年的案子都很吻合,每一刀都深及刀柄,彼此沒有重疊,很冷靜,很殘忍。”

“每一刀都是享受,所以他會銘記於心的。”顧菲菲麵色嚴肅,冷冷地接下話道。

“嗯。”老法醫淒然笑笑,說,“這後一起案子,我們在現場發現了一根陰毛,可能是凶手在現場麵對屍體擺弄下體時掉落的。你也知道陰毛都是帶毛囊的,做dna檢測很簡單,比對結果也確實符合先前的案子,所以我的意見是並案處理。”

稍後,在技術科,顧菲菲看到了係在受害人脖子上的那塊紅布條。

一位模樣清秀的女技術警員介紹道:“布條係法類似女士係絲巾的手法,長及受害者胸部上方,兩側沾有血跡。另外,布條是新的,但被凶手處理過,上麵沒有指紋和其他物證線索,切口也整齊細密,應該是用剪刀從一大塊紅布上剪下的。隊裏正在調查紅布的出處,還有那把刀,我們也在找售賣的線索,目前都還沒有進展。”

“這樣看,紅布條是凶手帶至現場的,屬於幻想的一部分。”顧菲菲總結道。

“應該……是吧。難道是他曾經看到過受害人戴絲巾,於是受到了刺激?”女警一臉疑惑,自問自答道,“可是據家屬說,受害人雖然有在冬天係絲巾的習慣,但從沒係過紅色的。”

“幻想不一定就是針對受害人本身的,變態連環殺手,基本屬於‘移情’罪案,也許是他痛恨或者幻想的某個女人有戴紅絲巾的習慣!”艾小美一副專業做派,故作深沉地說道,然後鄭重地望向顧菲菲。

見小丫頭學韓印的派頭學得有模有樣,顧菲菲心裏發笑,但麵上還是重重地點頭回應,然後又衝女警員問:“‘98·7·30’案,受害人是被皮帶勒死的,那皮帶……”

“噢,皮帶是這個樣子的。”女警員在電腦上打開一張存證照片,說,“是受害人家屬的,跟凶手沒關係,沒發現可追查的線索,不過您要是需要,我可以去物證庫領給您再檢測一遍。”

“不必了,我相信你們的工作……”

國內幾乎每座城市都會有一條“人民路”,這條路又往往都是城市中高端金融商業區域之一,林立著各式風格的高樓大廈,一座比一座耀眼,一座比一座高聳,似乎隻有這樣,才能體現出城市的繁華。冶礦市也不例外,韓印和杜英雄此時就走在這條位於向陽區中心地帶的寬闊平直的人民路上。

幹冷的天氣,在街上溜達實在不好受,杜英雄縮著脖子,抱緊雙臂,把皮衣兜帽扣在腦袋上,一臉的無奈。自從早上韓印說要出來逛逛,他就一直很納悶,這溜達了一會兒,也沒看出韓印要幹什麼,便終於有些繃不住,以天氣為由頭,試探著說:“都3月中旬了,冶礦怎麼還這麼冷,早知道多帶點衣服過來了。韓老師你要去哪兒,要不咱打車吧?還能暖和些。”

稍微走在前頭的韓印,扭過頭瞅了瞅自己身上,又瞅瞅杜英雄身上的皮衣,溫和地笑笑說:“咱倆穿得差不多,我怎麼沒覺出冷,你是耐不住性子了吧?”

“沒……不,不是……”杜英雄忙不迭地否認,一臉諂笑,接著試探道,“我知道您帶我來這兒,肯定有用意,就和我說說唄?”

“嗬嗬,好吧。你知道犯罪側寫作為心理學的一種應用,它最恰當的屬性是什麼嗎?我個人認同fbi側寫專家羅伯特·雷斯勒的觀點,把它當作一門藝術,而藝術是需要微妙的直覺和創造力的!這兩樣,上的理論和我給你看的那些案例是給不了你的,需要有真實的生活、經驗以及實踐的累積,這也是普通與優秀犯罪側寫師之間的區別。”韓印沒有解開杜英雄的疑惑,卻又自說自話了一大堆似乎與案件不著邊際的話,當然這隻是鋪墊,隨即他雙手向前揮了揮,比畫成馬路的模樣說,“從案情上看,前八起案件在犯罪手法和犯罪標記上,或多或少都會有些差別,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這條人民路。你仔細看看方位圖,會發現那八起案件全部都是以這條路為中軸展開的。”

“噢,那您是要沿著凶手的足跡,實地走一遭了?”杜英雄終於有些開竅。

韓印點點頭,語重心長地說:“說實話,這次冶礦之行恐怕是我們最棘手的一次辦案,我心裏也不是很有底,我確實需要走過凶手走的路,這樣才能看清他到底想要什麼。”

“嗬嗬,剛剛沒好意思說,其實我心裏有點自作多情,”杜英雄憨憨地自嘲道,“還以為你是專門為了訓練我才來的。”

“當然,這對我們倆都是很好的學習和鍛煉機會。”韓印謙虛道,想了一下,接著問,“那就考考你,還記得我給你看的關於楊新海的案例嗎?”

“記得,是那個流竄河南、河北、山東、安徽四省,殺67人,強奸23人的楊新海吧!”

“那還記得案件的犯罪地理側寫有什麼特征嗎?”

“嗯……”杜英雄稍微回憶一下,緩緩說道,“他從不在城市作案,所有的案件都發生在郊區,或者更偏遠一點的農村,但是他會用盜竊來的錢到城市消費和享樂,應該是源於他認為自己對農村的環境更熟悉吧?”

“熟悉環境當然是一個方麵,但其實也有個自信心的問題。”韓印深入解釋道,“楊新海出身貧寒,生活窘迫,外在條件比較差,潛意識裏總有很深的自卑感,加上他是典型的反社會人格,導致他對城市懷有又憤恨又自卑的心理,所以農村是他作案的心理舒適區域,而到城市住宿、奢侈消費以及找三陪,在他看來是一種征服和報複。”頓了一下,韓印說回此行正題:“借由那個案子說說吧,站在都市氣息這麼濃厚的地方,你看到了什麼?”

杜英雄沉默著,望向川流不息的馬路,那些著裝講究的上班族,無不行色匆匆,似乎在周圍豪華氣派的巨型鋼筋水泥大樓的壓迫下,節奏慢一些,穿著邋遢一點,都會顯得與這樣的地方格格不入,想必十幾二十幾年前這裏即使沒如此繁華,相對來說氛圍也還是一樣的。凝神思考片刻,杜英雄開口說道:“凶手前後二十幾年反複在人民路附近瘋狂作案,屢屢得手,來去無蹤,是因為他熟悉這裏的每一條大街、每一條小巷,他能夠很自信地融入這裏的氣氛,他必定在這裏長時間生活或者工作過……”

“隻是這樣還不夠,我認為他應該就是‘生於斯長於斯’的!”韓印緊跟著加重語氣補充道。

“可他為什麼又跑到富平區作案,是因為生活和工作重心轉移到那兒了?”杜英雄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