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舊案足跡(2 / 3)

“也許吧,隻能說可能性比較大。”韓印模棱兩可地答道。

“那個……韓老師,我有種感覺,要是說錯了您別生氣。”杜英雄見韓印言語含糊,便也支支吾吾地問,“我很少看到您這樣,怎麼一直覺得您對後兩起案子有些漫不經心呢?”

“也——不——是——啦!”韓印故意拖著長音,似乎要強調沒有厚此薄彼,“前麵的案子雖然時間比較久遠,但我覺得更能體現凶手的個性特征。”

“好吧,咱現在從哪兒開始走?”見韓印在有意識地回避問題,杜英雄便乖巧地適時轉開話題。

“犯罪現場昨天都看過了,今天主要是觀察現場周邊的環境,看能不能找出凶手尋覓和跟蹤目標的固定模式。”韓印從背包裏拿出一個平板電腦,按下電源鍵很快便調出一幅案發方位圖,“既然所有犯罪都是圍繞著人民路的,如果按一貫的方法,那也許會跟這條路有關,咱們就先在人民路上隨便走走吧。”

人民路是一條南北向的主幹道,南至蘭田路,北至冶金路,全長2.5公裏左右,韓印和杜英雄就在這條路上抱著平板電腦走走停停。每到一個人民路與犯罪現場相交的區域,兩人便會停下來仔細勘查一番:先是利用測量工具在電子地圖上標注出精確的直線距離,然後會觀察周邊的公共設施和建築,比如公交係統、居民住宅區域、政府、企事業單位或者商業辦公大樓等,試圖確定多起犯罪區域外部的交集之處;同時調閱冶礦城區的曆史資料和當年犯罪現場的外部存證照片,與現在做一些比較,以免因城區重新規劃、周邊環境改造過大而出現認識上的偏差。當然這期間,兩人也會結合地理特征與案情顯示做一些探討……此時,又一次站在回春賓館的原址前,杜英雄情緒激動地感慨道:“說實話,咱們總說‘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或者‘沒有完美的犯罪’什麼的,可冶礦這個案子,前前後後整整十起,凶手竟然沒出過一點岔子,也沒有任何攪局者和目擊者。而且以他作案的方式,衣服上不可能不沾染血跡,可也從未被人發現,不得不說整個作案的過程真是太完美了,運氣太好了!”

“倒不必這麼誇張,隻能說凶手的耐心和謹慎是超乎想象的!”韓印笑笑,淡淡地說,“你剛剛的觀點,隻是我們一下子看到所有案情記錄的直觀感覺,似乎凶手隻要確立一個目標總能輕易得手,可是深入些分析,你就會發現前麵的幾起案件跨度長達14年之久,除了1998年比較密集之外,其餘的都至少要一年才出現一起,這其中肯定會消磨掉城市的緊張氛圍,以及民眾的警惕性和關注度。再有,凶手跟蹤過的目標絕不會隻有我們看到的這幾個受害者,可能出於謹慎心理和作案條件限製等因素,他放棄過的要遠遠超過受害者人數的十倍甚至幾十倍。當然,他的運氣也的確太好了點,尤其是供電局和賓館的案子,竟然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確實有些不可思議。”

“對啊,太神奇了,所以我覺得那三起案子對確定凶手身份,有比較大的參考價值。”杜英雄顯然耿耿於懷,經韓印這麼一提,他立刻搶著說,“就像您先前說的,供電局兩起案子,必須滿足兩個因素——凶手能夠熟悉而不引人注目地進入供電局,還有他必須充分掌握受害者及其同伴或者家人的作息情況。

“比如:首先,他知道她們一個是住在宿舍二樓走廊盡頭的房間裏,一個是住在計量所辦公樓四樓的414室。然後,他知道前一個受害者在食堂工作,與正常上班作息時間不同,所以才會在下午兩點多鍾出現在宿舍,而那個時候周圍宿舍裏的人都在上班。最明顯的是後麵的也就是小女孩的案子,她媽媽當時在調度中心值班,爸爸在出計量外勤,下班到家的時間要稍晚一些。另外,小女孩家住的計量所樓內大多是辦公的科室,工作時間人多眼雜,他肯定不敢貿然闖入,於是他選定了傍晚6點左右這麼個作案的時間段,那時候下班的人也該走完了,小女孩的爸爸又正在下班回來的路上。如此精準算計,他得多了解小女孩父母以及樓內的情況啊?所以我覺得供電局兩起案子,非尾隨作案,而是有充分的預謀。

“我看過卷宗,知道當年冶礦警方已經對供電局所有男職工采集過指紋,似乎可以排除內部作案,不過我也了解到,當時局裏有兩千多名職工,男的占三分之二,這樣龐大的一個數據,在采集過程中難免會有疏漏。一些領導和領導身邊的人,可能會有特殊化的情況。再有職工家屬方麵,有業務聯係經常出入供電局的人,以及供電局周邊住戶,其實也都不能排除。總之,我認為凶手肯定與供電局有著某種聯係,我想您差不多也這樣認為,所以才會讓劉隊提供詳細的家屬樓情況。”

杜英雄停下話,望向韓印,見他點點頭,輕聲“嗯”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讚同杜英雄的觀點,還是對他這麼詳盡深入的一個研究頗為欣賞,反正杜英雄很受鼓舞,又自信滿滿地接著說道:“回春賓館的作案,凶手肯定也需要事先對賓館內部有一個了解。咱們都知道,其實大多數連環殺手都是不名一文的家夥,當年這賓館好歹也算中高檔次的場所,凶手個人不一定消費得起,所以內部人應該被列為首要嫌疑人,然後再考慮當時的住客和在洗浴、歌廳等樓層消費的客人。

“綜上所述:凶手也許是供電局家屬或者周邊的住戶,但同時也在回春賓館工作;或者正好相反,在回春賓館附近居住,在供電局工作;又或者他在供電局工作,偶爾會因為單位的關係到回春賓館消費……”杜英雄正說著,突然又停下來,斟酌片刻,才總結似的說道,“其實我心裏比較認同凶手是一名汽車司機,他作案後可以以最快速度進入車內,這樣即使身上沾點血也很難被人發現。由此,如果把範圍再縮小一些,我大膽一些推測,他可能是供電局的司機。這就符合了他作案的時間大都選在白天,又總是在工作日,因為汽車是他很好的隱蔽,休息日可能需要把車交回單位。哦,我查了一下,賓館案案發當天雖是周六,但臨近春節,國家統一調休,那一天也是工作日。”杜英雄最後特意補充道。

“這個想法不錯,可以讓劉隊調查一下供電局的司機,不過我其實有一點點不同意見。”韓印一臉欣慰,是真的覺得小杜這次複出確實比以往老道了許多,但他自己對回春賓館的案子,早就有了比較成熟的看法,“小杜不知道你發現沒有,整個案件中,包括賓館的案子,有幾起是沒有提取到凶手指紋的,你仔細看一下案發時間,就會發現它們都發生在冬季,這就說明不是因為凶手變聰明了,而是因為天氣太冷了,他需要保暖。以此來說,凶手當時應該是來自賓館外部,至於你說的‘司機的身份’,還是很值得探究的。”

本來對剛剛那一通酣暢淋漓的分析,杜英雄心裏還有那麼一點點小得意,但沒想到韓印隻通過一個微小的細節,就幾乎把他的推論推翻,而那些東西明明都記載在卷宗中,他卻從來沒有注意到。他真的不得不佩服韓印對案件細節的鑽研,也再一次深深體會到,自己還差得很遠很遠,便一時呆住了。

見杜英雄站在原地發僵,韓印趕緊開解說:“道理總是越辯越明的,把想法說出來大家一起探討隻會對案件有益,出現小失誤也是正常的,我覺得咱今後要經常這樣討論!”

“好啊!好啊!”杜英雄回過神來,似乎被調動起足夠的積極性,“那就先前的問題,我再問一下:如果凶手不是自己開車作案,那他是如何從容離開現場,而不被人發現身上的作案痕跡的?坐公交車或者打車應該不太可能,難道會是騎自行車?”

“做到這一點應該不難,他完全可以效仿楊新海,作案後選擇徒步遠離現場。”韓印應答道。

“對啊,如果他真的住在人民路附近,那他的住處距離所有犯罪現場都不算太遠,差不多一個小時足夠了!”杜英雄恍然醒悟,想了一下,接著又問,“其實,就犯罪手法嫻熟這一點,我原先還有一種設想——凶手從一開始作案,手法就幹淨利落,也從未失過手,他會不會有犯罪前科或者軍隊服役的經曆呢?特別是冶礦市有很多軍工企業,他會不會退役或者轉業之後隱身在那些企業中,所以很難追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