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75章 那隻手(1 / 3)

戴獨行驚魂未定的回來,心中暗道好險,隻見楚留香與黃魯直仍站在那裏,仿佛根本沒有動過,方才的勁風和暗器,也不知他是怎麼躲過去的。

再看南蘋也已躍了上來,正拉著那青衣女尼的手在說話,顯然正在為楚留香他們求情,為他們解釋。

戴獨行抹了抹汗,道:“楚香帥,看來我又欠你一次情。”

楚留香笑了笑,道:“這次救你命的倒不是我。”

戴獨行訝然道:“是誰?”,他嘴說著話,頭已轉過去,這才發現方才坐在地上的蒙麵女子已站了起來,座下的蒲團已不見了。

當下,忍不住搖頭苦笑,自己這張老臉是接二連三的丟人,如今更是要一個小女子來救他。

雖然鬱悶,但戴獨行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拱手道:“姑娘救了老朽的命,老朽卻去謝別人,實在不好意思得很,但姑娘也莫要見怪,我這人雖笨,倒也知道好歹,以後姑娘無論要老朽做什麼,要我水裏去我就水裏去,要我火裏去我就火裏去。”

蒙麵女子目光閃動,似乎想說什麼。

但這時南蘋已站了起來,大聲道:“我大師姐想要問問你們的來曆,和本宮可有什麼淵源……”

她是背對著那青衣尼姑,此刻忽然向楚留香眨了眨眼睛,才接著道:“我知道你們和本宮有很深的淵源,否則師父她老人家就不會叫你們來這裏了,所以你們還是向大師姐說明的好。”

其實她用不著眨眼睛,楚留香也明白她的意思──她雖然將他們帶來這裏,心裏還是害怕得很。

楚留香自然也不會要她來承擔這責任,沉吟著道:“此中詳情,一時間也不能詳說,等姑娘見到令師時,自然會明白的,此刻還是先應付這裏的事要緊。”

戴獨行搶著道:“不錯,我老人家隻想知道鬼鬼祟祟躲在外麵暗算人的那些小子究竟是誰?我好歹也要給他們個教訓。”

青衣尼目光雖在閃動著,但麵上卻木無表情。她的眼睛幾乎全是灰色的,就仿佛死水中的寒冰,而她的臉就像一湖死水,冷酷中又帶著出奇的寧靜。

戴獨行忍不住又要去摸鼻子,苦笑著道:“你……大師真的不能說話?”

青衣尼點了點頭。

戴獨行道:“但大師卻能聽得到我們說話?”

青衣尼竟搖了搖頭。

戴獨行怔了怔,道:“你明明聽得見,為何偏偏要說聽不見呢?”

南蘋道:“我大師姐真的聽不見。”

戴獨行道:“若是聽不見,她怎會點頭搖頭?”

南蘋瞧了那青衣尼一眼,欲言又止。

戴獨行饒是見多識廣,此時也是撓破頭也想不出來,苦笑道:“求求你們快說出來吧,莫要再打啞謎了,我簡直已快被急得發瘋。”

看來楚留香猜的並不錯,果然是有人要找他們的麻煩,可問題是……那人真的是淩雲閣?但這些人究竟是誰呢?看那一劍來勢之狠毒辛辣,他們的劍法之高,並不比黃魯直差多少。

淩雲閣又從哪裏找來這許多高手?

還有,這蒙著麵的一男一女是誰呢?為什麼要如此神秘?

楚留香心裏實是疑團重重,卻偏偏遇上一個啞吧,再加上蘇蓉蓉、李紅袖和宋甜兒又昏迷不醒。無論誰遇著這種事,不急得發瘋才怪。

就在這時,突聽窗外一人厲聲道:“此事和各位全無關係,方才那一劍也隻不過是聊以示警而已,毫無傷人之意,隻要各位將本門的叛徒交出來,我們立刻就走,秋毫無犯;但各位若是定要來淌這渾水,隻怕就難免要玉石俱焚了。”

聽他們的口氣,竟似並非因“擁翠山莊”之事,來找韓文與自己!難道自己想錯了?

楚留香皺眉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誰是你們的叛徒?”

窗外還未答話,那身負重傷的蒙麵客忽然跳了起來,掙紮著向外衝出。楚留香剛怔了怔,隻聽“叮”的一響,那青衣尼和蒙麵女子已雙雙擋住了蒙麵客的去路。

蒙麵女子顫聲道:“我們既已到了這裏,一切事就該聽憑大師作主,你此刻若是衝了出去,豈非辜負了她老人家的一番好意?”

青衣尼目光灼灼,瞪著那蒙麵客,緩緩點著頭。那蒙麵女子每說一句話,青衣尼的腳下就有一陣輕鈴般的聲音響起。

楚留香忽然發現她腳下竟係著一條極細的鐵鏈,而鐵鏈的另一端,卻被掩蓋在黃幔低垂的神案下。

蒙麵女子說一句話,這條鐵鏈就動一動,鐵鏈在青石板上震動著,就發出一陣陣輕微的“叮當”聲響。

戴獨行這才明白聾子是怎麼會聽見別人說話的了,他實在忍不住想過去瞧瞧究竟是什麼人躲在那神案底下?為何也如此神秘?但他還沒有走過去,楚留香已用眼色阻止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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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那人冷笑道:“大丈夫做事敢做敢當,堂堂男子漢卻逃到這裏來求婦人女子的庇護,算得了什麼英雄好漢?簡直連我們的人都被你丟光了。”

那蒙麵客身子顫抖,忽然一閃身,自青衣女尼和蒙麵女子之間竄了過去,他身法之快,竟超出楚留香意料之外。

那青衣女尼這次也沒有攔住他,隻見他身披的寬袍隨風揚起,左麵的一隻衣袖,竟仿佛是空蕩蕩的。

眼見他已將衝出門,外麵風吹木葉,沙沙作響,顯見他隻要一腳跨出這菩提庵門檻,就不知有多少道劍光要向他擊下。

但就在這時,又有人影一閃,擋了他的去路。

這人後發先至,身法竟比他還要快得多,不問可知,自然就是輕功天下無雙的楚留香了。

蒙麵客厲聲道:“此事與你無關,閃開!”

楚留香微笑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怎會和我無關呢?”

蒙麵客身子一震,嗄聲道:“你……你是誰?我不認得你。”

楚留香歎道:“就算你不認得我,我還是認得你。”

蒙麵客忽然反手一掌,切向楚留香的咽喉。但楚留香既不招架,也不閃避,蒙麵客這一掌果然到了半途就硬生生頓住。

楚留香凝注著他,長長歎息了一聲,黯然道:“紅兄,我知道你心高氣傲,素來不肯求人,但到了現在你若還要隱瞞,就未免將我看得不夠朋友了吧?”

蒙麵客霍然轉過身,肩頭顫動,顯見得心裏實在激動已極,那蒙麵女子走過去拉住他的手,目中已流下淚來;

那蒙麵女子正是曲無容,她不禁淒然道:“我不能好好照顧他,反而要來求……求人,我實在覺得無顏再見你們之麵了,可是……可是……”

楚留香搖了搖頭,道:“小胡誤傷紅兄,這件事情我也是有責任的!那麼……外麵的人!若想找他的麻煩!還是先來找我吧!”

話音未落,已有兩道青光自木葉叢中閃電擊下。

這時黃魯直和戴獨行兩人一左一右,向窗外掠了出去;隻聽戴獨行笑罵道:“好猴兒崽子,真下毒手呀!”

又聽得黃魯直沉聲道:“這些人劍法辛辣狠毒,自成一家,戴老爺子小心了。”

一點紅反手甩下了臉上的麵具,露出了他蒼白而憔悴的臉,但他的眼睛卻仍是那麼冷酷倔強,跺腳道:“這是我的事,你們何必插手?”

楚留香道:“戴老爺子欠你的情、我也欠你的情,黃老爺子古道熱腸,誰能坐視不理?”

一點紅咬了咬牙,道:“但這件事卻是無論誰也管不了的。”

楚留香道:“為什麼?”

一點紅神情顯得更焦躁,哽聲道:“你也用不著多問,你若真是我的朋友,就帶著他們快走。”

楚留香歎道:“以你我的交情,你還有什麼事不能對我說的嗎?”

一點紅隻是揮手道:“快走!快走!你若再不走,莫怪我跟你翻臉。”

曲無容黯然道:“他實在有難言的苦衷……”

楚留香打斷了她的話,忽然問道:“你看見外麵那棵樹了嗎?”

曲無容怔了怔,雖然不明白他為何要問這句話,還是點了點頭,道:“看見了。”

楚留香道:“一棵樹從地上長出來,也和人一樣,是為了要成長、結實、傳宗接代,但現在它卻被這些人的劍光砍得亂七八糟,這是不是很可惜?”

曲無容怔了怔,望著窗外縱橫飛舞的劍氣,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因為她還是不明白楚留香的意思。

楚留香已接著道:“無論是人的生命也好,樹的生命也好,它若還未成長就被摧毀了,總是件可恨的事,但你能說這是劍的錯嗎?”

曲無容道:“這……這我也不知道。”

楚留香凝注著她,一字字道:“劍本身並沒有錯,錯的隻是那隻握劍的手。”

曲無容動容道:“你……你已知道他的事了?”

楚留香歎了口氣,自懷中取出了那麵銅牌──銅牌上刻有十三柄狹長的劍,圍繞著一隻手。

一點紅驟然失色,厲聲道:“這是哪裏來的?”

楚留香沒有回答他,卻長歎道:“這隻手,隻怕就是世上最神秘、最邪惡、也最有權力的一隻手了,因為他不但在暗中掌握著無數人的生死,而且還令人死得糊裏糊塗,不明不白,直到死後還不知世上有這隻手存在。”

他瞪著一點紅,沉聲道:“世上隻要有一隻這樣的手存在,至少就有一兩人難免生於恐懼,而死於黑暗,若將這隻手消滅了,大家的日子都會過得太平得多,是嗎?”

一點紅用力咬著牙,嘴角的肌肉卻還是在不住抽動,哽聲道:“你想消滅他?”

楚留香厲聲道:“你縱然不想消滅他,他也要消滅你的。”

一點紅急促的喘息著,忽然瘋狂般大笑起來。

楚留香道:“我知道他一定是很可怕的人,但無論多可怕的人我都見過了。”

一點紅驟然頓住了笑聲,道:“我知道你對任何人都無所畏懼,可是他……”,他一雙眸子忽然變得更黑,看來就像是個無底的深洞,充滿了無邊的恐懼,無底的痛苦。

楚留香道:“到了現在,你難道還不願助我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