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刺客的機會,獨孤一心他們的機會。
死和生的機會。
“讓我來幫你吧。”獨孤一心從車上也跳了下來,走到了雪濃身邊,對著他說道。
雪濃沒有說話,隻是任由獨孤一心蹲下身幫他安置著柴火。
其實兩個人都已經心知肚明今夜的情況,殺機會有多大,很大的可能,走不了了。
可雪濃還是什麼也不說。
最終還是獨孤一心又說:“都已經到了這一步了,雪大人還是不肯告訴我,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想要殺我嗎?”
雪濃這個時候終於有了反應,他抬頭看了一眼獨孤一心,一邊點起了火堆,一邊眯著眼睛說:“也許今晚我們就都要留在這裏了,獨孤公子知道這些和不知道這些又有什麼區別呢?”
“那麼……”獨孤一心倒是沒什麼情緒,反而笑了起來說,“雪大人本來可以在這種雪夜裏,安安穩穩的在長安的某個小酒館裏喝點溫酒,熏熏地就過了一夜了,何必不遠千裏,跋山涉水,披荊斬棘,還要送掉性命呢?”
雪濃撥弄了一下火堆,火焰在大雪裏跳動的更加旺盛了一些,那簇火,簡直就像是此刻的他們一樣。
“我來長安快三年了,還住在西城破落巷的福臨客棧裏,福臨客棧開了快三十年了,舊的門都快掉下來了,連張像樣的床都沒有。”雪濃看著跳動的火苗,說,“我妻子還在老家鄉下等我,等我把她接過來,我也想接她過來,我是要讓她享福的,我不可能把她接過來卻連張像樣的床都沒有。”
說到這裏,雪濃停住不說了。
雪下的越發的大了。
過了一會,獨孤一心忽然輕輕說:“我們一定能回到長安的。”
“獨孤公子,博聞廣記,一路行來,沒有看出來什麼端倪嗎?”雪濃終於肯說點不一樣的東西了。
“我隻看出一點,那些刺客雖然都來路不明,但明顯卻都有軍中痕跡。”獨孤一心想了想說道,“當年我獨孤家一夜被滅,出力最大的人是百裏閥,南宮閥,拓拔閥,其後三家瓜分朝中和軍中勢力,如今大周,以此三閥為權勢之最,我若回去,最不想看到我的,就是他們,可是若說他們會明目張膽派出軍中刺客來殺我,我不信,那也太蠢了,畢竟這一次是皇帝要見我,哪怕皇帝再厭惡我,也隻會親手殺我,而絕對不喜歡別人殺我的,能動用軍中人物,卻又不是三閥,便隻剩下當年鎮北公一係的人馬了吧?聽聞這些年他們這一係一直過的風雨飄搖,現在這是要魚死網破了?”
雪濃歎了口氣,他歎氣不是因為獨孤一心說錯了,而是獨孤一心說對了,說的簡直就跟親身在長安,每天耳濡目染種種樁樁之鬥爭一般。
可偏偏,這個少年一直在千裏之外的朔北城,消息閉塞,猶如困於枯井之中。
坐困枯井,遠隔千裏,卻能洞若觀火。
這樣的人物……
“真是……可惜啊。”
可惜什麼?
可惜就要死在這個夜裏。
無數的細密的腳步聲,踏碎了這孤寂的雪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