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香消玉殞(2 / 2)

悔及此,司徒瑾顏心中的自責更是如滔滔巨浪般洶湧襲來,漸漸將她最後一點堅定吞沒,腳下一軟,身子不由地向後踉蹌了一步。

幸得汀蘭及時接住。

“小姐,人死不能複生,您別太傷心了。”汀蘭擔憂地看著她,扶住的身軀明顯感覺到了在不停顫抖—猶是司徒謹顏在掩麵悲泣。

正當汀蘭想多做勸導時,忽聞門外傳來了恭候老夫人的吉言,再抬頭望去,赫瑉祿月已然快步入得房來。

汀蘭忙見了禮,由得她接手過了司徒謹顏的身子。

“奶奶……”司徒瑾顏見是她,心中的壓抑頓時奔湧而出,撲進赫瑉祿月的懷抱痛哭出聲。

“沒事的,孩子,奶奶在這。”赫瑉祿月小心拍打安撫著司徒瑾顏的背部,任她的眼淚哭濕了自己的衣襟,眼裏多的皆是疼惜。

“是我害死了三姐…是我沒告訴她湯裏下了墮胎藥…不然三姐不會就這麼死去的…”司徒瑾顏嗚咽聲顫道,言語中是說不盡的自責與歉疚,提及三姐,更是緊緊地抱了赫瑉祿月一把。

汀蘭也從沒見過自家主子哭的如此傷心過,不禁心疼起了司徒瑾顏,不知不覺中,自己的眼眶也溫潤了許多。

“傻孩子,是樂瑤自己沒想開,不關你的事,不要怪自己,乖啊。”赫瑉祿月就似以往哄兒時那般哄著司徒瑾顏,權當她是因為一時失去姐姐,太過傷心而已。

然而,司徒瑾顏的眼淚卻如決堤的河水,溢流不止。

她其實與四房並與過多交集啊,為什麼要一時好心跑去探望呢,如果不是那麼愛過管閑事,也許司徒樂瑤就不會死去了……

每想及此,司徒瑾顏的悔意就更濃重,內心隨之而來的歉疚也愈發強烈了起來,她甚至能想到司徒樂瑤還在房間中,正橫眉怒目地瞪著自己,責怪她昨日隱瞞的真相!

回看自己的雙手,她總感覺猩紅一片,沾滿了罪孽,一屍兩命的慘劇,讓她如何辭咎?

悲痛的哭聲充斥在屋間,空氣中彌漫了悲傷的氣氛,連窗間吹進的風也是滲人的心涼……

直至黃昏,幽暗的燭光在神堂緩緩亮起。

司徒樂瑤的屍體已被清洗,換上了一套她生前最喜愛的木蘭青雙繡緞裳,抬入了鋪滿百合花的靈柩之中,合棺的時候,司徒瑾顏看著她青白的麵孔,仿佛帶滿了怨恨,隨青蓋釘入棺中……

暴死的年輕女子不得留在家中過夜,更不得大肆舉行喪禮,此乃大忌。

是以,司徒政耀當夜便請來了僧人為其念誦往生咒,並準備了三五個粗漢,預計在辰時天亮之前,抬棺送山入土。

這一炳燭之夜,漫漫未央,冥紙焚燒不盡,青灰風吹不散。

主子們都耐不住疲倦,雙雙回了各自屋苑,霎時間,諾大的神堂之內,隻剩了司徒瑾顏一人在祭紙帶喪,伴隨四周呢喃不盡的誦經聲,時不時敲響幾聲木魚,暈開四周一片落寞。

“大師,所謂往生,是為何方?”司徒瑾顏朝著火盆中丟冥紙,問時語氣低緩,黯然的眸光久隨盆中燃燒的熊熊火焰。

卻不知所問何人。

“往生之意,是世人對逝者的一種寄托,生命已逝,自然是去到他們該去的地方。”

不時,身旁響起一個陌生的老者聲音,不急不躁。

司徒瑾顏生出了一絲顧慮,轉頭望向老者,“他們該去的地方?會是哪裏?不應該都是極樂世界嗎?”

麵前是一名穿著紅格袈裟的和尚,兩鬢及下巴都有一縷花白的胡子,看裝扮,應是該寺廟的住持方丈。

隻見對方依舊保持著雙手合十的誦經狀態,並未睜眼,卻能神色不變地仔細應來,“無妄想時,一心是一佛國;有妄想時,一心是一地獄。施主,為體非有非無,在凡即有,在聖即無,又何須覓尋極樂煉獄?”

聽聞他說話,司徒瑾顏頓然覺得此人修為不凡,不禁敞開了胸懷,道來心中所慮,“大師,死者是我姐姐,她的死和我脫不了幹係,我感到罪孽很深重,不知要怎麼做,才能使她脫離苦海,早日投胎……”

“人死不能複生,還請施主節哀順便。若是想對逝者減輕罪孽,可為死者抄寫佛經與往生咒,曆九九八十一輪素食齋日,即可超度亡者怨靈。”老者徐徐道來,說罷,便逐漸恢複了口中經誦。

看樣子,未必想再與之深談下去了。

司徒瑾顏會了意,空洞的目光在好長一段時間走了神,思緒反反複複,與滿心惆悵糾結在了一起。

卯時,已經到了下葬的時間,院內站滿了夢中驚醒的主子,由司徒政耀發命,幾名壯漢架好棺木,便在閭氏哭天搶地的哀嚎中,抬出了神堂。

礙於世俗,靈柩是從後門抬出的相府。

卯時的天,才剛泛著朦朧亮,街道上仍是寂靜一片,偶爾有幾聲犬吠聲,也隨入葬隊伍漸行漸遠的銅鑼聲慢慢靜下,隻在青石板街上留下了一地往生錢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