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啊,看來這地方值得你紀念喲。”水澗洵開著玩笑,又問,“你怎麼會有那麼小的小叔?”
“她是六爺爺的兒子,六爺爺本來有三個兒子的,在東北的時候前兩個兒子得了病,沒錢治就都死了。雲天是六爺爺最小的兒子,六爺爺回來也是為了他。”
水澗洵聽了點頭又道,“你跟你小叔的感情很好,我能看得出來。”
雲麗笑笑,“是嗎?”
“真羨慕你們倆個,一生有一個知已真是一大幸事。”水澗洵感歎。
“你沒有同學或朋友嗎?”
“有,一群一群的,男的、女的,但沒有一個像你和雲天這樣的,我們在一起玩,好像除了吃、喝、打架,再沒什麼別的了。”水澗洵說著拿起身邊的樹條抽打著地,覺得無聊。
“至少你不用為讀書發愁,雲天出去幹活,是為了掙自己的學費。”
“是嗎?那他還真是個男人。”
雲麗“哼哼”笑了兩聲,好像不滿意水澗洵的這種讚美,說:“一個很早就失去母親的孩子,注定要早一些長成大人。你是在蜜罐裏長大的,怎麼能體會在草堆裏長大的孩子所受的苦和累?”
水澗洵不再言聲,借著照進來的陽光,從側麵看著雲麗,半張臉清秀之中透出一股淡淡的憂傷,兩隻發辮順著肩膀自然下垂,整個人看上去就好像風中輕輕搖曳的半開百合。他禁不住想,這女生真的和班裏的女生不一樣。如果說班裏的女生美得像公主,那是因為他們穿著高檔的裙裝;而這個丫頭,雖然穿著粉白碎花的舊褂子和一條洗得發白的藍校服褲子,但也那麼吸引人想多看幾眼。這讓他突然想起《聊齋》裏那些知恩圖報的野鬼狐精,為了遇見恩人,就會化身為孤苦無依的孤女來世間尋找,然後在某個時刻留下驚鴻一瞥,便讓恩人再也無法忘懷。水澗洵想到這兒換了個角度望著她,難道這也是無法忘懷的那一眼嗎?想著竟覺得好玩便咯咯的笑起來。
“被蟲子咬了嗎?傻笑什麼。”雲麗在這個地方,不願意被人打擾,水澗洵也不行。其實她是不想讓他來的,但他跟來了也無所謂。
“你們這山裏有成精的狐狸嗎?嗯——或者女鬼。”水澗洵還在笑。
雲麗看了他一眼,本不想說什麼的,所以有些輕蔑的問:“城裏人都像你一樣嗎,那麼容易妄想”。
“我就是沒見過,所以才問問。”水澗洵笑意未盡。
“那你在這裏住上一晚就知道了。”說完,雲麗從窯洞裏出來,拍拍身上的土就走了。
“嗨,嗨,你沒看過《聊齋》嗎?”水澗跟在後麵喊。
“我不是聊齋先生。”雲麗答。
遠處,蔥蘢的鬆樹發出陣陣鬆油香味,羊群在草地上悠閑自在的吃著青草,還不時的抬起頭發出“咩咩”的叫聲,有幾隻小羊羔已經跪在母親的身下,拱著找著奶吃。雲麗想,我要是一隻羊該多好啊,那雲天就是牧人,羊聽到牧人的聲音就認得,無論天涯海角就那樣跟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