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定城侯府,還是頭一回有傳臚做女婿……讀書人呐,純粹的文官啊!成婚的時候宮中淑妃有賞賜,且韓王妃親自參加婚禮。劉氏很明白自己這樁婚事的意義,是以有脾氣也不能對著陳璂發,隻好拿下人出氣。一幫伺候不好的陪嫁奴仆都被罰跪了,其中一個人上了年紀實在受不得這份苦,哀告說自己有機密對太太說。

畢竟是自己陪嫁,也是在定城侯府伺候幾年的奴仆,女兒還給劉氏做二等丫鬟。這個田家的就跪在劉氏腳下道:“不敢瞞太太。”將事情說了一遍。

所謂“至親至疏是夫妻”,雖然劉氏同陳璂感情平平,但是陳璂這個人品性和野心,劉氏也摸著了邊。她知道陳璂對排在他前麵的進士都是不服氣的。如今陳璂在翰林院觀政,偶爾也會抱怨,憑什麼狀元、榜眼甚至賈伯衡那個探花都陰差陽錯的有了實職嗎,他卻還是光杆一個。

陳璂回來的時候,原本想讓劉氏收拾一下,他們立刻回城,卻被妻子告知了一個消息:賈琰身邊的那個叫阿原的小子,是戲班子逃走的逃奴!田家的說法是:田氏子原,自幼頑劣,父母去世之後不好好守喪,出去玩樂,敗壞家財,最後將自己淪落戲班。

按照時下風氣,若是進了戲班子,族譜都要把人清出去的、更加不能入祖墳了!而且子子孫孫都在伶籍,祖上的姓氏、父母給取的本名都不被允許使用,自從藝始,隻能用花名。曆朝曆代無不以孝治天下,所以,伶人是賤籍、而賤籍不算人,物品罷了。

如今,賈琰身邊居然有這樣的人,他若是買的,那就是這個人不學好,年紀輕輕無人教導居然買戲子;如果是收容逃奴戲子,還放在身邊伺候,那更是自甘墮落!按照大吳律法,發現逃奴應該送歸原主。

劉氏隻想讓陳璂開心,而陳璂想的則更多:賈琰是楚王友、錄事參軍,楚王這一二年很得皇帝青眼、而自己的嶽家有十皇子寧王,寧王年幼,上頭兄長倒下一個是一個……妙啊!陳璂躊躇滿誌,就讓賈伯衡成為自己立下從龍之功的第一塊踏腳石吧!

隻是此事要如何操作才能讓寧王、定城侯府和自己得到最大利益,還需要從長計議。

陳璂還在做大夢,賈琰卻盯著跪在腳下的阿原,阿原渾身發抖哭道:“大爺,我該如何!”

當日不僅是劉氏身邊的婆子田家的認出了阿原,阿原也認出了那婆子,正是賣自己進戲班子的親嬸嬸!那夫妻的音容樣貌,田子原致死不會忘,做夢都在食肉寢皮!他怕對方認出自己,連忙跑來找賈琰求救。

“要不然,小的先回揚州?或者您讓我走的更遠些,避上一陣子。”阿原六神無主,噩夢又一次襲來。黛玉坐在上首還有些發懵,到底是什麼事情?

賈琰就將當年如何遇見阿原、如何得知他的身世,如何請舅父幫忙給他更改了姓名籍貫落戶賈琰這裏的事情都說了。聽的黛玉也義憤填膺:“何等狼心狗肺的叔嬸!阿原不必害怕!”黛玉一向是護著自己身邊人的,對丫鬟們如此,對在賈琰身邊多年、細心忠誠的阿原也不會虧待。

“如今對方究竟認沒認出你還不知道。”黛玉笑道:“縱然認出來,他們想做什麼,總要一二三找到證人、證物來確認你的身份,否則就是汙蔑朝廷命官。隻要是長了腦子的人,萬萬不會輕舉妄動。伯衡不是說,阿原身份俱全嗎?那還怕什麼。”

“何況,”黛玉接著說:“一晃十多年了。誰敢說阿原就是那個田子原!隻憑兩張嘴就要告官,這是講笑話了。”

賈琰點頭:“不錯,阿原先回去,不必如此驚詫。你若是現在離開,對方真有心反倒確認咱們心虛,不要緊,你先去吧。”

阿原拭淚放心離去,賈琰這才道:“妹妹……如果他們認出來,也的確有圖謀呢。據阿原說,他那個嬸娘,如今在陳家當差。陳璂的媳婦可是定城侯府的姑娘,是寧王表親。”

黛玉斂容:“若是如此,隻看伯衡如何權衡,若是擔憂,就等回城之後找個名義將阿原打發回揚州或姑蘇。若是以靜製動,我們不妨來個請君入甕,他們若算計我們,安知咱們不能利用而反製呢?”

“不如虎穴、焉得虎子。”他們異口同聲。賈琰撫掌大笑,是個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