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遠舟接著說:“好在他始終未曾放棄,此路不通,便另尋他路。寒窗苦熬,一朝金榜題名,得人皇賞識,賜高官金印。人皇有意招他為婿,而他心中隻牽念著你,隻是請命回鄉,懲治貪官汙吏,徹查你之冤屈。”
“算算日子,這兩日也該到了。”常遠舟凝視著鬼魂,“我已散布消息,將你葬身於井中告知世人,隻待梁生趕來,得知此事,定會第一時間尋你遺骸。”
鬼魂泣不成聲:“多謝大俠相幫,大恩大德,賤婦沒齒難忘。”
常遠舟歎道:“到時梁生與你相見,生離死別,難免肝腸寸斷。”
鬼魂道:“賤婦有負於他,害他不淺!”
常遠舟搖搖頭:“天災人禍,世事難料,此一劫恐怕早有定數,也不知是他與你之磨難,還是造化。”
楚晴上前,言道:“我聽聞用情至深、心意相通的兩人,即便是陰陽兩隔,也能感覺到對方的存在。如此一來,等梁生到此,你尚可與他相聚。”
常遠舟急忙說道:“此事萬萬不可!人既已死,當放下一切,縱有情意難卻,稍作回首也就罷了。這許多年過去,梁生雖難相忘賀氏,也知該揮別往昔,重新振作。”
“此番前來懲治惡霸,為妻伸冤,隻當做一個了結。若親眼目睹賀氏魂魄,心念再續,梁生又將再陷泥潭,無法自拔。我想到時他不會讓賀氏輕易離去,若賀氏不依,隻怕他生不如死,甘願以死相隨。”
“賀氏畢竟已是鬼魂,人鬼殊途,強行在一起,不會有好結果,隻會是鬼魂永不安息,活人耽誤一生。”
說到這裏,常遠舟看向賀氏鬼魂:“梁生愛你之深,不下於你愛他之深,你忍心讓他一個大活人,一輩子居於你所製造的陰影之下嗎?”
賀氏鬼魂痛苦地直搖頭:“不,我不能耽誤他,我隻希望他好好活著,快快活活過一輩子。”
常遠舟點頭:“那便最好。他與你心心相印,或多或少能感受到你心境和念想,你若不能安息,他的心也無法平靜,也就不可能有新的開始。”
次日,天氣晴朗,陽光明媚,萬裏無雲。
一隊官兵護著欽差大臣,浩浩蕩蕩地來到劉府凶宅。欽差姓梁,單名一個生字,專為查案而來。
仵作從劉府院中老井撈出一具女性白骨,看到白骨旁的遺物首飾,欽差梁生當即跪倒在地,連拜三拜,滿麵淚痕。
述不盡的衷腸,流不完的淚,心如刀絞,又為之奈何。
料理好一切,打道回府之際,梁生心有觸動,情不自禁轉過頭,目光投向院子角落裏豎著的一把紅紙傘。
好似伊人就在眼前,觸手可及,不曾離去。那初見的美好,相識的清歡,一直盤踞在腦海,難以揮散。
或許是思念成疾,胡亂幻想吧。梁生搖頭輕歎,回首離去。
劉府院中再次恢複平靜,兩道銀光落下,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出現在紅紙傘邊。
男子提起紅紙傘,打開。一縷白煙冒出,幻化成人,完完整整,毫無缺陷。
賀氏鬼魂在傘下雙膝跪地,向常遠舟和楚晴恭敬拜別,動情言道:“他對我如此情深義重,縱使遭此一難,此刻我也再無怨恨。今生能與他相識相知,我真是幸福,快活……”
言罷,化作白煙,隨風消散。
常遠舟感慨道:“心願得償,殘缺魂魄竟能重聚,我亦是頭一次見。現在我終於明白,人活一世,若隻是為了自己,那真是可憐。一個人為了另一個人而活並努力奮進,他是幸福快活的……”
楚晴柔聲道:“若是有一個人為了自己而活,並且努力奮進,矢誌不渝,那她也是幸福快活的……”
常遠舟微微一笑,溺愛地輕撫楚晴的長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