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內泛著絲絲沁骨的寒潮濕意,空氣中泛著黴味,令人不適。
看著家仆把任宇馳重重摔在榻上,殷冥終於忍不住低吼出聲:“你們動作輕些,要是人死了你們陪葬。”
家仆聞言,唯有輕手輕腳的將已經軟作一灘泥的任宇馳放好,正要轉身告退卻聽到殷冥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給他把繩索解開。”
一個膽子大些的家仆轉過身,麵露難色的回話:“姑爺,不是我們不肯,但您也聽見了,這人是東煞笑羅刹,奴才怕給他鬆了綁,他萬一逃走了怎麼辦?”
“我說給他鬆綁,你們聽不懂麼!”殷冥又是一聲低吼,那人再不敢廢話,轉身解了任宇馳腕上的繩索,帶著其他家仆出去了。
殷冥站在原地沒動,等著身後暗室的門關上,他才邁步走到塌前,略微低頭看向躺在榻上奄奄一息的任宇馳。
心中泛起的不知是什麼滋味,腦中卻是不受控製的回憶起當年與他還有淩月分別時的情景。血水和雨水沾了滿身,滿臉肅殺,眼中卻是帶著笑意,任宇馳就那麼看著他,語氣戲謔的說:“千萬別死了,你還答應了要和我喝酒的。”
可是現在為什麼會變成了這樣?
遲疑的往前邁近一步,殷冥想要張口叫他,可是目光觸及他擰緊的眉頭,卻是無論如何都開不了口,半晌隻能長長歎出一口氣,轉身欲走。可還不等他邁步,他的手腕就被人抓住,慌忙回頭去看,就見任宇馳已經微睜開眼,表情痛苦的正看著他,青紫的嘴唇闔動著,吐出支離破碎的幾個音節。
可是殷冥聽懂了。
——為什麼?
聽到這一句,殷冥已是明了,任宇馳已然知道了全部,甚至包括他將淩月送去司馬皓正那裏的事情。心思猛然間沉了下去,突然就萌生出幾分破釜沉舟的決絕,他的目光恢複冷硬,冷冷開口:“沒有為什麼。倘若你非要問一句,那我也隻能說,這天下本就是我的,我奪回屬於自己的東西,無可厚非。你受了重傷,先好生歇著,有什麼話,日後再說。”
不想再在這裏待下去,一瞬間這個想法占據了殷冥所有的思維,他用力抽回被任宇馳抓住的手腕,頭也不回的走出門去,還不等身後的門關上,就聽到一聲沉悶巨響,是任宇馳的拳頭砸在了榻上,帶著不甘和憤怒。
之後幾天殷冥再也沒有去看過任宇馳,一是因為軍中有事,再就是為了避嫌,由是他現在的身份應與任宇馳保持距離,還是因為他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去麵對任宇馳。時至此時,對於殷冥而言,任宇馳和淩月都是一樣的,他終是背叛了他們,舍棄了他們十數年的情誼去追尋了一個就連他自己都不確定是什麼的目標。
殷冥回來時,陸正源又被傅桑洛派去了北藩,因著對戮並不十分信任,所以傅桑洛暫時還沒有給戮安排任務。其實私下裏殷冥和傅桑洛也因為戮的事商討過,殷冥決心不讓戮插手其中,而傅桑洛卻是借口戮武功高強,日後惡戰之時可以做一時抵擋又將殷冥的話頭截了回去,自此按下不提。
休整過後,在回房的途中殷冥終究還是忍不住想要去看一眼任宇馳,卻是在剛邁進巷道之時就被一聲慘絕人寰的嘶吼震得停住了腳步。
在原地愣了一刻,殷冥立刻反應過來那聲音是從暗室之內傳出來的,心頭頓時一驚,緊走幾步命人開了暗室的門進去。
空氣中的黴味被一股濃重的血腥氣掩蓋,桌上放著的飯菜紋絲未動,任宇馳側臥在榻上,雙手抱住肩膀,渾身痙攣著,很是痛苦的樣子,他的嘴角還沾著未幹的鮮血,映襯著他青紫的嘴唇,越發顯得詭異怕人。
任宇馳聽到有人走近,努力睜開布滿血絲的眼睛,朝殷冥看過去,顫抖著嘴唇開口,卻是隻能發出痛苦的嗚咽聲。殷冥一驚,這才看清他身上的衣服上隱隱透出血跡,慌忙伸手擼起他的袖子,就見他的手臂上血管一驚爆起,順著經脈的脈絡在皮膚上形成一條條詭異的細線,其中似乎還有東西湧動,經過之處,皮膚上就有鮮血滲出,更顯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