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分跟的高跟鞋迫使她在極度疲倦時也必須挺直腰杆,保持優雅的儀態,“沒關係,我馬上要飛紐約,十三個小時的飛行時間,跟蹤狂不至於跟著我去紐約吧?在飛機上放鬆睡一覺,正好補眠。”
林梓駿看著飽受跟蹤狂折磨的好友,憤然說道,“等警察找到那個變態,我一定要用高跟鞋砸穿他的腦袋!”
“那有那麼容易破案。”劉頓把一套鑰匙交給林梓駿,“這是我新家的鑰匙。新房還有新工作室的裝修搬遷都交給你了。”
“喲,你就想等著拎包入住。”話雖如此,林梓駿還是接過鑰匙,“放心,不管你的小家還是公司的大家搬遷,一切都會辦的妥妥的。”
五個小時後,飛往紐約的飛機衝進雲端,待安全帶警示燈熄滅,劉頓才換下高跟鞋,穿上拖鞋,去了飛機洗手間,摘掉美瞳,卸妝,鏡子裏的女人洗盡鉛華,依然美麗,隻是容顏憔悴,雙目無神,青黑色的黑眼圈像是被人在眼眶揍了一拳。
劉頓揉揉臉,給鏡子的自己一個笑容。
劉頓敷上一層黑泥般的睡眠麵膜出了洗手間,見識多廣的空姐問道:“要一杯熱牛奶嗎?”
劉頓微笑,點頭,“半脫脂牛奶,謝謝。”
喝完牛奶,劉頓戴上眼罩,放下椅背,沉沉入睡。
沉睡在雲端之上的她並不知道,她的鄰居唐伯爵已經搬進新居,他打開電腦,指紋認證,再輸入一串複雜的密碼進入係統,找出一個命名為《新發現》的隱藏文件夾,裏麵全是和劉頓有關的照片、視頻和各種資料。
唐伯爵點開一個視頻,是bbc的一個紀錄片,講述世界四大時裝周幕後幾個化妝師的工作和生活。
唐伯爵應該不是第一次看這個視頻,因為他直接拖曳著進度條,到了主持人介紹中國化妝師劉頓的部分。
畫麵從閃耀的t台切換到了劉頓的家裏,劉頓坐在沙發上,悠閑的摸著一隻貓,用濃厚的倫敦腔英語和采訪主持人聊天。
主持人:“你的名字聽起來很像科學家牛頓。”
劉頓:“是的,我父親崇拜科學家,他也希望我成為一名科學家,我三歲時都不怎麼會說話,有人取笑我是傻瓜,父親安慰我,說愛因斯坦四歲才開口說話,我將來會是個了不起的科學家。他給我講睡前故事,從來不讀童話,而是念著各個科學家的傳記,比如這一本——
劉頓將一本陳舊的中文書遞給主持人:“這是《愛因斯坦傳》,他最喜歡讀這本書,我一直保留到現在。我父親曾經開玩笑的說,如果家族姓艾,他肯定會給我取名為艾因斯坦。”
主持人:你為什麼沒有成為科學家,而是當一名化妝師?
劉頓:“因為我數學太糟糕了。”
主持人大笑,“不不,你們中國人的數學沒有太差的,這是你們的種族天賦。”
劉頓揉著貓咪的肚皮:“可能我是個假中國人?我十六歲去倫敦一所教會女校讀高中,後來在英國皇家美術學院學繪畫,但比起繪畫,我更喜歡打扮自己,和同學去各種酒吧喝到天亮。”
主持人聳肩:“我也喜歡,我在倫敦國王學院讀傳媒,隻有一半時間是清醒的,或許我們當年在同一個酒吧喝過酒——是什麼讓你走上化妝師這條路?”
劉頓拿出一張照片,鏡頭切換到照片上,這是一張她和英國皇室凱特王妃的合影。
主持人誇張的捂嘴,“哇哦,是我們的王妃!”
劉頓:”這是我和在一個慈善晚宴和王妃的合影,你知道,就是籌善款的那種,捐款到一定數目,你會得到宴會的邀請函,王妃出席宴會發表演講,感謝捐款人的慷慨。我父親很想讓我接觸英國上流社會,於是他捐了錢,我得到了邀請函。”
主持人很喜歡劉頓英國似的幽默自嘲,“哦,我多麼希望也有個有錢的父親。”
劉頓:“恐怕有點晚了,那天晚宴,一半都是中國人。”
主持人和劉頓相視大笑,主持人:“我喜歡你的幽默。”
劉頓:“我想呈現自己最美的一麵,穿上高定禮服,做了指甲和頭發,還約了彩妝師為我上妝,最後的妝效我不滿意,顴骨高的像阿爾卑斯山,粗黑厚重上挑的眼線,是那種典型西方人眼中東方美人的長相,東西方的審美是存在差異的,但差異不是差距,我不想迎合西方人對東方人刻板的印象來裝扮自己。”
“所以我卸了妝,按照自己的意願重新上妝,立刻自信從容,從那天的晚宴開始,我有了當彩妝師的想法,從皇家美術學院輟學,去了美國進修化妝,從助理化妝師做起,我拿到了大獎——”
唐伯爵按下暫停鍵,畫麵停留在展示各種獎杯的書櫃上,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有一尊鏽跡斑斑的銅鎏金釋迦牟尼佛像。
修圖軟件摳出截圖的佛像,放大,佛像的細節因像素的原因有些模糊失真,像是隔著一層霧氣,但佛像的表情、衣物的褶皺紋理、還有雙層蓮花座上的雕刻都是他記憶深處的模樣。
他凝視著佛像,就像沉船的水手抱著一根桅杆,在疾風驟雨的大海裏漂泊多年,看見了天際間露出一角白帆。
“終於找到你。”唐伯爵輕柔撫摸著佛像,仿佛力道多一分,屏幕裏的銅鎏金佛像就會破碎,喃喃道:“‘人類的一切智慧都包含在兩個詞裏,等待和希望。’”
人類的一切智慧都包含在兩個詞裏,等待和希望——大仲馬,《基督山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