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伯爵實在不堪其擾,把一個流拍三次、滯銷的清乾隆銅香爐捐出去。之後唐伯爵勞累倒地,心髒暫停五分鍾,差點猝死,被奇跡般的搶救回來,唐伯爵覺得冥冥之中似乎真有因果之說,於是金盆洗手,退隱江湖。
當時他手裏有一尊明青花瓷瓶,正好和西海區博物館裏的瓷瓶是一對,他將瓷瓶捐贈給博物館。
明青花瓷器是國寶,成雙成對更加罕見,於是這對瓷瓶一躍成為西海區博物館鎮館之寶。王老館長聘了唐伯爵為訪問學者,為他申請到了a簽的工作簽證。唐伯爵從此成為博物館臨時工,緩慢的工作和生活節奏正好適合他休養身體。
劉頓說道:“你一手促成了國寶合體,肯定是對國家有特殊貢獻了,難怪得到a簽證。”
唐伯爵幾乎連祖上十八代都和盤托出了,兩人在墓地裏關係有所拉近,隔閡越來越小,唐伯爵也不客氣,說話更加直接,指著她爺爺奶奶的合葬墓說道:“你祖輩是日本人?”
101號墓碑上的結婚照裏,年輕的爺爺帶著圓框眼鏡,穿著黑西裝,打著講究的燕尾結,坐在椅子上的新娘穿著和服,梳著傳統日式發髻,照片背景牆上是櫻花樹。
“他們都是中國人,拍照時是綠島的日據時期,日本人在這裏殖民,為了給中國人洗腦,文化入侵,有段時間日本人命令綠島的照相館必須推行日本服飾,要客人穿成日本人的樣子拍照。”
“我爺爺是日本歸國的留學生,在日本人的紗廠工作,我奶奶是山東高密人,原來是書香門第,大家閨秀,逃荒來綠島日本紗廠裏謀生,當了紡織女工。”
唐伯爵還有疑問,墓碑上刻著每個人的生卒年,但爺爺隻有出生年月,沒有死亡日期,“你爺爺怎麼——”
“聽我爸爸說,我爺爺在日本人戰敗投降,集體撤出綠島時失蹤了,有人說我爺爺被日本人打死了,有人說我爺爺被日本人抓走登船當水手了。”
“反正就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劉頓歎氣,“我奶奶一直不肯改嫁,等著爺爺,四十多歲的時候撿個棄嬰養著,就是我爸爸。奶奶臨死前都不死心,說爺爺的卒年不要刻了,萬一還活著呢,就一直這樣空到現在。”
耿直的唐伯爵說道:“按照出生年月,你爺爺不可能活到現在。”
劉頓無奈說道:“我也不知道爺爺是什麼走的,總不能隨便刻個日期吧。”
氣氛變得沉重,劉頓指著103號空白墓碑說道,“這是我給自己準備的,一家人嘛,重要的是齊齊整整,不能活在一起,就死在一起。瞧這地方多好,風水寶地。三塊墓地,當年我花了一百多萬買下的,現在已經翻了好幾倍。”
唐伯爵又潑冷水,“中國墓地使用權最多七十年,你們一家不可能一直都在這裏。”
劉頓一怔,她還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劉頓正要掏出手機查墓地產權,唐伯爵突然說道:“我記起來了,難怪覺得眼熟,我見過他們。”
大白天的,又是晴天,劉頓還是被嚇出一身冷汗,“什麼時候見過?咱們的房子真的鬧鬼了?”
唐伯爵想了想,說道:“我們博物館裏有關於綠島曆史的展覽區,裏麵有一張舊的《綠島日報》,報紙的標題好像是介紹兩代紡織女工的生活,上麵就登著這兩張結婚照。”
劉頓忙說道:“真的嗎?我去看看,回國這麼久,我還沒去過西海區博物館。”
唐伯爵說道:“博物館閉館了,正在修繕。”
劉頓:“你是館裏的工作人員,你帶我進去看看。”
唐伯爵搖頭,一副事業單位老幹部派頭:“閉館期間不準非館內人員進入,這是規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