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豔陽褪去金色的輝煌,風也斂去氣息,淡藍色的天空襯著空靈的湘都,顯得蕭瑟而肅穆。
在湘都顧家莊內,白紗素幕,守衛奴仆也皆穿麻衣粗布,麵色哀樣。一聲聲弦音低沉卻深遠,蕩起層層波轉不散的回響,不絕於耳。其境之哀,悄愴幽邃,讓人悲不由己,淚眼潸然。
莊內靈堂前人來人往,皆麵露悲慟,以示惋惜。一個中年男子正一身黑衣,哀訴的立於門前,無視黃紙漫天。
他濃眉微垂,眼白渾濁,雖墨發披肩,卻見幾縷花白飛揚,尤為刺目。
吊唁之詞絡繹不絕,他神色不變,微微躬身點頭以表回應。隻是眉宇之間,暗青淡生,出賣了他的疲憊,更添了幾分蒼老。
就在前幾日,武林聲名顯赫的顧家傳出幾位長老逝世的消息,令許多武林豪傑扼腕歎息,前來哀悼。
其實顧家立足江湖已有百年,算得上是德高望重的武林大家,遐邇聞名。但若論起勢力,財力,顧家絕對排不上名號。所以因此,百年顧家漸漸衰落,名不副實。
而顧家的前任家主顧川一直體弱,深居簡出,從未在江湖露過麵。一直有傳聞說他生性淡泊,無心江湖紛亂之爭,已經決心帶著妻兒就此退隱。但是顧家幾位長老不甘心就此沒落,一直培養著他的兒子顧揚,為了能有朝一日壯大顧家。
直到七年前,顧川病逝,顧揚執意為父守孝三年,所以帶著他的母親林夫人離開。而顧川的哥哥顧昊借此機會繼任家主,清除了顧川父子在顧家的所有勢力。
顧家長老本來極力勸阻顧揚,但奈何他不肯聽,執意離開。長老轉念見顧昊此人有野心,定不甘於平庸,於是無奈之下也隻好扶持他為新一任家主。
而顧昊三年後重回顧家,本無意爭奪家主,卻依舊遭到顧昊的猜忌和打壓,一直冷眼相待。他欲就此離開,但被幾位長老極力挽留。顧揚顧念教養之情,不好推脫,他也想試圖挽回昔日的叔侄親情,便留在顧家。
但此舉更是激怒顧川,隻因又長老們的維護,不好發作,所以處處限製監視顧揚的舉動。
當初顧昊在繼任家主之時,借著顧家本有的一點聲勢,召集武林,舉辦大典,借機讓顧家重新立足武林之中。在這之後又搞了些小動作,壟斷湘都的草藥和鐵器生意,壯大財利。
本來一切都往好的方麵發展,誰料君淩霄突然出手打壓顧家,意圖吞並。此時顧家為了自保,暗中與月傾寒合作,佯裝節節敗退,一再放手。最後在絕淩霄以為勝券在握之時憤然反擊,暗殺他幾員大將,拔掉了他大部分的勢力。顧家也是趁著此次交手的機會迅速擴展勢力,一夜之間顧家之名再次為江湖所熟知,成為武林第一世家,續寫他的傳奇。
所以當顧家穿出長老逝世的消息時,就如一陣清風轉瞬便傳遍整個武林,半數五湖豪士皆在短短幾日內從四海奔波而來,聚於顧家莊內。
這之中不乏有前來暗中探查,以證虛實的。有借此武林名士相聚的機會,前來結交擴展勢力的。或是與顧家結仇已深,前來嘲諷鬧事趁機打壓的。更有精明之人,嗅到了其中詭譎,恐不久風向大變,至此一探究竟的。
如今顧家莊內,形形色色之人,各懷心思,四處奔走。
但在一處偏僻的院落裏,坐著一個氣質出眾,風姿綽約的銀袍男子,正氣定神閑的端坐在桌前,愜意的啜著杯中清茶,仿若俯瞰眾生的仙人,笑看紅塵浩劫。
他偶爾抬抬眼,漆黑深邃的眸子睨向門外,好像在等著什麼人。隨即淡淡一笑,放下手中的杯子,頗為悠閑的開口道:“瑾言,你說她會怎麼做,我倒是有點期待了。”
他身後立著一個黑衣男子,俊秀的麵容冷若冰霜,拒人千裏。他微微垂目,神色冷漠,一座冰雕般的一動也不動,似乎可以看見他身周繚繞的盈盈白霜。
聽到身前人問自己,他也不抬眼,依舊保持著這個姿勢,冷冰冰的說道:“怎麼做都是輸。”
銀袍男子淡然一笑,黑眸微閃,說道:“哦?看來你對我很有信心嘛!”
他凝視著杯中蒸騰的嫋嫋水霧,眸色微冷:“既然她想和我談判,那我就讓她主動拿出全部的實力,為我所用,你說可好?”
縈繞在莊園內的琴音終於散去,暗中的波濤洶湧也終將翻出水麵。
他負手走至院前,看向遠處迎著烈日浪潮而嬌豔盛開的梨花,層層青葉婆娑隨風,幽幽清雅的香甜轉至鼻尖,讓他有些享受。
他深吸一口氣,任花香充盈肺腑。俄頃,從容一笑,說道:“走吧!我們該收網了!”
顧家莊卿園內,搭起了寬闊的平台,一覽無餘,四麵都布置了簡單的棚子,白色素毯鋪地,像是梨瓣零散鋪就的花毯。
莊內的眾人陸陸續續的聚集在這裏,望著台中央站立著那個黑衣的中年男子,隻感覺他一瞬就老了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