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寒輕盈停立在枝頭,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她麵色蒼白如紙,青絲無力垂散遮住半張絕色,隻一雙眸子靈動深沉,見碎冰沉浮。
一聲清脆龍吟劃破短暫的沉靜,就見白潛手按漆黑劍鞘,一柄長劍無處隱藏銳勢,攬著耀眼日華森森逼近。
傾寒杏眸一細,渾身戒備,卻見蕭弈右手一揚,令退了白潛。至此,傾寒神情也未見放鬆,她身上寬綽的外袍不知何時已經敞開,半搭在肩上,露出胸前觸目的血痕,白衣裙裾無風舞動,而她的麵容卻未比衣色紅潤上多少。驀然間,心脈處一陣悸痛,內傷外傷利刃般錐來讓她身子一僵,登時溫熱的甜腥從嘴角滲出,滴落在地上,她痛苦的抿緊唇,卻抵擋不住鋪天蓋地而來的疲憊感。忽覺眼前一黑,膝蓋也吃不上力,腿一下子軟了下去,整個人再無依托,從樹上若落葉般飄飄落下,輕盈的沒有一絲重量。
蕭弈一瞬不瞬近乎冷酷的注視傾寒難得露出痛苦的表情,不露笑容的她顯得異常清冷,卻宛如一朵孤高的雪蓮矜倨綻放,遺世獨立。
隻一遲疑間,便飛身上前,攬住她纖細的腰身,他眼中閃過一瞬複雜,卻在下一刻,陡然淩厲。一個旋身未及落地,便優雅地一揮手,未見如何使力,傾寒便被輕盈甩出,後背重重撞在樹幹上。一聲碰擊伴著一聲輕淺的悶哼,茂密碧葉被震得蕭蕭落下,灑了滿地,也落淹白衣。傾寒緊緊閉起眼,一口鮮血溢出,在蒼白透明的麵容上出落得無比淒美,她卻再也站立不住,順著粗糙的樹幹無力滑下。
蕭弈無聲點地,卻又見玄衣成線,在一片碧海中輕巧穿梭,片葉不沾身的飛快向前掠去。他出手如電,傾刻扼在傾寒白皙的脖間,阻止了她墜下的身形。
胸口的劍傷再次開裂,鮮血汩汩而下,傾寒也不顧,隻是冷漠的睜開眼,傲然與之對視,嘴角還噙著諷刺的笑,笑他,亦笑她。
這一場景何其相似,何其熟悉,兩次重傷皆被他如此捏在手裏,若說命運不曾有過輪回,誰信?或許伊始就已注定。但她,偏偏是信命卻抗命之人!
逆轉天命雖可笑乎,然聽之任之無不謂不可憐乎!
不遠處的白潛一直關注著這邊的動靜,他一直知道蕭弈手段無情,但卻一直被溫柔所掩蓋不見其淩厲,這還是第一次親眼見他這樣毫不掩飾殘忍的出手對付一女子。他眼底幽幽浮現出憐惜和不忍,卻也無力阻止,最後幹脆撇開眼不再看。
蕭弈嘴角溫和帶笑,手腕靈活的擒住她的脖子,卻未用力,“你再一次試圖壞了我的事,是在挑戰我的忍耐嗎,可惜我的脾氣不像你想象得那麼好。”
傾寒冷冷的勾起唇,露出冰綃般的笑容,隻聽她柔聲道:“七殿下,我這一身傷可都是因為舍命幫你才落得如此,你這樣狠心對待盟友未免太讓人心寒了吧,以後誰還敢忠心為你效力啊!”
她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周圍幾人聽到。
蕭弈危險的一眯眸子,偏頭看向白潛,剛好對上望過來的眼睛。
白潛一驚,慌忙低下頭。
他手上稍一用力,便讓傾寒一陣窒息,瞬間滲出一層冷汗。
“你是太相信我的氣度,還是太輕視你的命。”
溫柔的話語入耳,卻似罌粟毒身。
傾寒嘴角一揚,毫不畏懼的直視他的眼,“我不相信任何人,也十分珍惜來這塵世走一遭。”
“哦?”蕭弈隨手撣下她肩上的落葉,說道:“那我現在倒是很想聽聽你所倚仗的是什麼?”
甫一音落,殺意四起,而傾寒麵色卻愈發從容,“殿下布局力求萬全,向來斬草除根,但我若替殿下播下草種,來年春風吹拂,會不會生機勃發呢!”
“白昕……”蕭弈瞬間明白她的暗指,卻未見在意的表情。
白潛聽到這個名字眼睛熠亮,猛的看了過來。
蕭弈眸色漸漸深沉,嘴角笑容也逐漸冷冽,突然他一聲長笑,驚落樹間飛鳥,也驚得白潛心中一顫。
“白府如今被圍得密不透風,你自己尚且插翅難飛,如何帶得走他?”
傾寒展顏,自信傲然道:“那殿下以為我若要逃命,會在此時此刻以卵擊石,硬闖死路嗎?”
蕭弈麵色如常,心中卻不禁懷疑起來,她不是自不量力的莽撞之人,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算計,那這次…
他心下瞬間把所有涉及的關卡推想了一遍,確定算無遺漏才再次抬眸,眼底依舊是讓人看不透看不懂的深邃。
傾寒見他如此,心中劃過不安,但還是從容開口:“殿下不妨派人查查看,現在白府內可還有白昕的影子。”
蕭弈深深看了她一陣,才緩緩收回留在她脖子上的手,對白潛使了一個顏色。
白昕會意,頷首退開,點走幾個暗衛進了府門。
支撐傾寒的力道撤走,空氣充盈她肺部的同時身子也往下滑去,她不得不背手抵住粗糙的樹皮,微微躬身才能保持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