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鋒聚集利茫,倒影山海斑斕,濃縮風起雲湧。一把流雲嚐染千萬豪靈,萬傾血河,未曾遲疑,而如今,卻最不想讓她成為下一任刀下魂。
月傾寒鳳目挑起,旁觀著這邊的動靜,直到奚瑾言流雲出鞘,她也不曾有過動容,仿佛發生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隻需靜靜地佇立。
“若是現在逃,或許還來得及。”
蕭弈揚起眉,如一個高居瓊華天闕的操縱者一般,等待著手中困獸作出最後的掙紮反抗。
奚瑾言依舊保持著跪立的姿勢,聽聞蕭弈的話,不禁抬眼,蘊著期待的看向傾寒。憑她之能,或許真的可以從自己手中脫身。
傾寒無所謂的一笑。身體力竭,如何逃得過層層密網,蕭弈這一番舉動,不過是要奚瑾言親手解決自己,斬斷一切可能擾亂心神的外在因素。劍一出手,一切都不可回轉,至於結果如何,都不重要。
一切潛在的危機都不容留,一點彌留的可能都被掐斷,即便在此時,依舊要所有一切都穩穩暗他預想的軌跡前行,任何的意外都將幹預其發展,扼殺在萌芽。
對一位下屬的掌控尚且如此,那對天下大勢又有怎樣高深的斷言呢?是否如今各國異變都如他所料,所掌,所控。隻是傾寒清楚,自己從未在他對未來宏偉的構想中出現,所以當她乍然入畫,他毫無準備,輸了自己一棋,而後若再想贏,談何容易?
傾寒平靜的注視著他,沒有一毫處於劣勢的姿態,含笑反問道:“我為何要逃?”
蕭弈眸中意味更盛,笑容轉至深沉:“坐以待斃可不是我認識月傾寒,你不是一向喜歡和我談判嗎,這次不知道有什麼籌碼?”
傾寒霽顏一笑,單手負在身後,“我就是喜歡和殿下這樣的聰明人說話?”
蕭弈笑而未答。雙瞳洇開濃墨,縮緊一白衣飄然,可容天地鬥海的空間裏萬物皆是那般清晰。傾寒注視那雙幽幽黑眸中狼狽的白影,亦看見閃閃華爍如星如月,卻照不見眸底深處那一泓深海汪洋。
笑容忽然一斂,清晰揚聲道:“一個尚在掌控中的白昕不足以換下我自己,那如果加一個已經遊離在外白研呢?”
蕭弈入鬢長眉不可見的攏起,轉頭瞥了眼奚瑾言,見他也是明顯的不解。
“白研不是被白翎設計,死在火海裏了嗎?”
奚瑾言清晰的記得那時一直守在傾寒門外,比她更先發現北院的異常,而且起火當下,兩人也是在一起,而後再被白翎帶人攔下。細細推敲當時的情況,並未發現破綻,實在想不出她如何能有機會救下白研。雖然沒親眼見到屍體,但是觀白昕當時哀慟至絕,近喪理智的刺向傾寒一劍,想必事情就不會有假。
“白研已經被安全送出江南,現在正在我手中,至於如何處置,就得看殿下的了。”
奚瑾言半跪在地,凝眉肯定道:“這不可能!”
傾寒淡淡一笑,轉眸看他,“你可親眼看見白研的屍體了?”
奚瑾言緊眉垂首,頓時不語。未見到屍體,便有無數可能。
蕭弈的眼神留在奚瑾言身上良久,瑾言卻懾於那難測的目光,不敢抬眼。
驚詫不過一瞬,眸光流轉間,傲然乍現。
“不過一個黃毛丫頭,活著又怎樣,你覺得我會放在眼裏?”
萬事萬物,皆從眼中輕淺流過,漂泊至天涯海角,即便入眼,有豈會入心。
傾寒剛要說話,忽覺一陣眩暈,急急穩住身形,掩口低咳了幾聲,無聲抹去嘴角湧出的暗紅。
“殿下當然不放在眼裏,隻是安貴妃也同樣不放在眼裏嗎?”
傾寒望著蕭弈眸中異芒閃現,也斂起笑容,正色道:“安貴妃未避梁帝,對政局的一切幹預都是通過白家進行。而白家如今一輪悄無聲息大換血,雖然外表無異於昨,但實則物是人非。殿下此舉,無異於將安貴妃在朝在野的勢力全部連根拔起,她豈能善罷甘休?即便殿下本就有此考量,但若公然撕破臉麵,總會帶來棘手的麻煩。”
蕭弈眯起眼,深深盯住她,嘴角隱隱帶笑,眸色愈漸深沉:“父皇和林帆都不察覺的事情,你竟然能毛舉縷析,看來長京著實該好好整飭一番了!”
傾寒掠起唇角,浮波氤氳的雙目洞察一切浩瀚風蕭:“殿下與母妃失和,這其實並不難推測。能手握江南,卻獨獨不能操縱白家,更有甚者不惜毀之以為奪之。區區一個白昕怎會是殿下的對手,但殿下如此大費周章,想必是為這背後之人,因而不能輕舉妄動。”
如此敏銳之人,還有什麼能逃過她的眼…
縮緊的眸心精光閃現,燦若繁星。蕭弈震袖負手,冷冷一哼:“即便如此,她也依舊是我母妃,無論如何也要助我稱帝,你的算計打到她那裏,未免遠了些。”
傾寒又咳了幾聲,平息下胸腔的湧動,才道:“難道貴妃娘娘當真甘願急流勇退,從此安處高牆內院,不再幹預殿下的大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