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江南淡淡的雨,就這樣灑了一地,細膩溫和的揮去塵埃,揮去那格格不入煙雲的晦暗。
急流勇進的海麵,陰雲壓得那樣低沉,卻在漫起小雨後清朗起來。旎寂碼頭,血息入境,兩相交馳,點點淹沒,正如被一場殺戮攪動的白府,驚起風雲,順應變幻,最終平靜如澌。
白府內,所有下人都忙著清掃長徑回廊,費力洗去將幹未幹的血跡。而偏堂內,卻茶香嫋嫋,雪霧蒸騰,一片祥和寧靜。若隱若現中,倒映出一男子清俊的容顏,模糊了那雙眼底幽冷的色澤。過了許久,那勾著一泓削薄如刃的唇輕啟,對匆匆而來的人道:“可是找到人了?”
堂下男子屈膝一跪,恭敬答道:“稟殿下,我們幾人一直守在密道出口,確定隻有三名護衛走出。而且為保萬無一失,我等還特意在出口處仔細查探了一番,沿可能的路線追出數裏,並未發現白公子。”
蕭弈慵懶的靠在椅子上,修目微閡,清閑的啜了一口茶。聽到屬下斬釘截鐵的回答,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哦?如此說來,白昕根本沒從密道離開?”
那人頓了頓,肯定道:“是!”
蕭弈略一凝眉,複又一挑,目中光芒沉斂,深有思忖之色,“好好一個人就這麼憑空消失了,還不曾留下一點痕跡,到真是件怪事!”
那人剛要說話,卻見蕭弈眯起雙目,忽而輕笑道:“真是有趣,你總是能讓我出乎意料!”
那人聽這笑聲入耳,爽朗溫和,卻不由得心底一顫,急忙俯身應道:“屬下失職,一定能盡快找到白公子。”
蕭弈放下茶盞,揮了揮手道:“不關你的事,下去吧。”
那人疑惑抬眸,蹙眉應了一聲,躬身退下。
蕭弈一直注視著他,直到他背影隱去,才收回目光,靜靜垂眸。
白潛和奚瑾言一直站在他身旁,此時見蕭弈凝神沉默,也都默契的不語,隻是白潛的眉目間,自始至終都隱隱籠罩著幾分憂愁,聽到白昕不知所蹤的消息時,更是顯得心神不寧,全然不知在想什麼。
靜了半晌,蕭弈揚起眸子,看了白潛一眼,白潛卻毫無所察,隻認真的注視著地麵,似要看出一個窟窿來。
“有什麼想法?”蕭弈忽然問道。
奚瑾言當時並不在場,卻也從傾寒口中聽出一二,現在得知白昕是在如此情況下,毫無線索的憑空消失,也不免心中驚疑。再想想白研從莫名其妙的死到毫無預兆的複活,最後竟然在自己和殿下的嚴密監視下逃離江南,心下不禁懷疑起白府內是否有人相幫。
剛要說出事情的不對勁,卻發現蕭弈全然未注意自己,這意識到殿下是在和白潛說話。
白潛眼中思慮漸重,雙眉輕輕蹙起,依舊深深的望著遠方。奚瑾言瞟了他一眼,無奈的掩口輕咳一聲,手肘暗自杵了杵他。
白昕“咻”的抬頭,正對上蕭弈蘊藏深意的眼睛,他微微一愣,眸中還帶著幾分迷離未消。
“唔…”
白潛突然有些局促,無處安放的手不自在的動了動,最後尷尬的停在身前。他抿了抿幹澀的唇,小心問道:“殿下可是有話問我?”
和他比起來,蕭弈仿若清風明月般溫雅從容,如九霄神嫡,看破貪嗔,卻隻餘一抹微笑留存。白潛看他抬眼望來,沒由來的慌張起來,心虛的垂下眼。
蕭弈輕輕一笑,目光無端的冷上了幾分:“確實不關他們的事,對吧?想來是那月傾寒故布疑陣,引我注意,隻不過這好端端的人能被她藏到哪去?”
白潛深深垂首,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能聽到毫無頓挫的聲音傳出:“密道確實有被動過的痕跡,或許…或許白昕臨時改變主意了…”
“是嗎?”
蕭弈慵然問道,嘴角噙著笑看他,目光有若實質的刻在他身上,仿佛能穿透肺腑,淩遲心脈。
“白昕在我的層層包圍,步步埋伏下,臨時改變主意,決定修煉成神,化羽成仙的飛了不成?”
音量陡然一高,驚得白潛一顫。
蕭弈手摁桌案,俯身向前,目光遽然淩厲:“白府的機密暗道,幾個普通護衛怎麼會知道,還能順利的從裏麵走出去?”
蕭弈揚聲追問,白昕薄唇緊抿,平靜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看了白潛一眼,察覺出他態度奇怪,奚瑾言靜立沉思一會,才道:“月傾寒一向計謀百出,或許是她先送出三個護衛,為了試探虛實也說不定。”
蕭弈瞥了瑾言一眼,徐徐靠了回去,懶懶道:“從白府東北院的密道,通往西南樓街的茶舍,這樣一個來回,時間未免長了些吧!”
奚瑾言仔細一想,才覺荒唐,這樣對角的距離,要等人一去一回,其中還不排除任何可能發生的意外耽擱下來的時間,有這大把的空閑,怕是從正門大大方方的離開都足夠,何必多此一舉。
他瞬間放棄了這個想法,轉念道出了自己之前的懷疑:“那會不會是府中有人接應她,避開了我們的眼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