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寒靜靜地聽著,眼中卻浮起異芒。他這樣霸道自恃的人,怎會容許手下之人的二心,奚瑾言對自己的維護,便是對他的背叛,他能忍幾時,又能承幾分?她到底是想還債,還是根本想把對墨熙的寄托與遺憾彌補在另一人身上,一味自私的顧念埋藏在自己心底的情愫,卻忘記了感情是要雙方互相給予,奚瑾言怎會隻木呆呆不知所以的讓自己補償下去,他一旦為了她而違背的蕭弈,那以後又要如何自處?
“傾寒……在北齊時,你說過,不想與我為敵的……”
蕭弈似乎並沒有打算和她交談,自顧自低聲道:“我知道你對我難有實話,但我如今希望那句話是真的……”
“殿下!”
月傾寒不知他有何用意,隻是沒由來的心中煩亂,便急聲打斷他道:“你我都是工於心計之人,所說所言皆不單純,更何況,對於一個試圖六次致我於死地的人,殿下認為我該如何應對?”
她伊始對他是存了利用之心,但卻讓自己陷入從未有過的狼狽之境,她一時有些拿不準對他該有何種態度。
蕭弈無奈的歎了口氣,她永遠這樣,帶著微笑溫柔對他,而一轉身卻與他操刀相向,可……
淡淡涼漠之氣流過耳端,蕭弈輕聲說道:“你的出現亂了我的計劃,我隻是不能確定你是否是我的敵人。傾寒,我從來都不是一個人,我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我身後人龐大的利益和性命,所以我不能冒險。”
傾寒墨長的睫毛帶起眼瞼,一雙幽冷的瞳仁在暗處也熠熠生彩。她平靜道:“那現在呢,一切未變。”
蕭弈攬住她腰的手緊了緊,精致如剔羽的長眉輕輕一動,遠如黛墨,天然描繪,竟再找不出與之相似的一二。他慢慢張開薄透琉璃的眼眸,淺一轉動,流彩逼人,那般黑白分明裏竟能泛出純淨的微藍,顧盼間,浸透深夜清麗之色,層層卷來,華美尊貴的將風采寫盡。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細致描摹著傾寒的腰線,讓她敏感的一縮,蕭弈卻隻一聲輕笑,溫柔說道:“傾寒,我在這條別人規劃的路上小心翼翼得走得太遠、太久,如今,我想冒一次險。”
傾寒聽他淡淡得語氣,卻知他究竟冒著多大的風險,她反手抓住他遊走在她腰上的手,提醒般的說道:“殿下,你賭不起,也輸不起!”
他和她,背後都是無數人寄托的重擔,他們都是不能輸的人,可是如何能有雙贏的局麵?小心翼翼的邁出第一步後,就再無回頭路。
蕭弈笑容不改,竟生出幾分輕鬆。他悠閑的繼續把玩著傾寒柔軟的手,輕笑著說道:“傾寒……傾寒,跟我回大梁吧。”
傾寒一驚,抬起頭正對上那雙絕倫的眼瞳,瞬間便收回眼中驚起的風浪。
江南風波已起,皇朝鐵血之爭近在咫尺,大梁奪嫡之戰踏在腳下,任憑他心思百轉千回,卻如何敵得過浪濤翻湧。
他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思,卻不做任何解釋。他輕撫她的發梢,隔著她眼中蒙著的輕紗,依然遙遠如天涯。
“不過,在這之前,告訴我,你是誰?”緊接著,他又補充了一句:“不要騙我。”
心思一動,瞬間平靜如水,傾寒回應著他熱切的注視,卻緘口不語。
蕭弈看著她驀然勾唇,自嘲一笑,“看來我不值得你坦誠,隻是你身上有太多秘密,讓我好奇,甚至……”
傾寒用力揮開他的手,對他輕輕一笑,“這近十年裏,我從未對任何人坦誠,殿下你,憑什麼?”
信任,多麼可笑,十載流年,她用虛假,用謊言,層層偽裝自己,一次次的微笑,一麵麵的溫柔,溫婉的性格,深沉的算計,到如今哪一麵才是真正的自己,誰有辨得清,真的假的,或許早已成就如今的她。她是誰,是誰?她倒要好好來問問自己,她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