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念知目光凝在他臉上,她不知他在想什麼。
卻能感知到他此刻內心的脆弱,因為太後嗎?明明是親生母親,在他病重之時,她更看重的卻是自己,為了榮華富貴,甚至已經付出行動。她偷偷摸摸與宮外年紀尚幼的詢王相互勾結,就是在為將來鋪路對嗎?
雖然現在一切都轉好,太後消停了,但這份傷害他怎能一時半刻就消化?
怕是早累積在心底,今日才借酒排解一二。
奚念知將腦袋枕在他掌心之上,去溫暖他的手。
沒關係的,我還是會繼續寵愛你的。
她在心裏默默地說。
翌日天不亮,到了早朝時辰,祁景遷揉著額頭洗漱更衣,匆匆離殿。
奚念知跟著清醒,但冬天要起床是件困難的事。
他人已走,被窩還很暖,奚念知貓進被窩裏頭,又打了會兒盹,才從龍榻上跳下來。
走出寢殿,撲麵冷風吹得她一個哆嗦。
奚念知吸了吸鼻子,小跑出長廊,直奔太醫院而去。
她去過幾次太醫院,路線差不多記得。
摸索了會兒,她大大方方從正門走進去。
這個時辰真的很早,裏麵幾乎沒人,隻有小太監拿著掃帚在清理院中不多的零落枯葉。
奚念知打著哈欠,懶洋洋走過。
她找了視野遼闊又遮風的地方,將自己團成一團,靜靜等待。
終於,幾線陽光衝破稀薄迷霧,禦醫們陸陸續續抵達。
陳珂來得稍晚,幾乎是踩著點到的。
他一來就不假以旁人地親自準備皇上要喝的湯藥,提上爐子,陳珂走到長廊盡頭,然後停下生火。
這兒位置偏僻,對麵是仿江南造的假山園景,旁邊還有一棵有了年歲的老槐。
奚念知知道自己是一隻貓,他不會將她放在眼裏,所以也沒刻意遮擋,跟著走了上去。
火勢大了,他把熬藥的紫砂罐兒擱在鐵網上,用扇子慢慢扇風。
陳珂穿著太醫院普通的灰藍色朝服,臉色不太好,從走進太醫院,來來往往的人與他打招呼,他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奚念知蹲在廊下,若有所思地望著他。
因為他常來府中與她爹相會,她一直喚他陳伯伯,近幾年由於她長大了,便鮮少再見外客。
不知不覺,他頭上已經生了這麼多白發嗎?
熬製中藥的火候很關鍵,陳珂麵無表情蹲在爐子前,先大火煮了一個時辰,又改為小火。
這時,他從袖中取出一方小紙包,揭開蓋兒,將之投入沸騰的深色藥湯中。
奚念知心頭一緊,果然,他新加了藥草。本來這事她並不確定,是幾天前蔡裕抱她來太醫院,想詢問貓能不能經常洗澡,然後她看到陳珂在擺弄藥草,那裏麵有大量藜蘆。
這時空中還殘留著一絲極其淺淡的餘味,若是人來聞,勢必難以察覺。
奚念知聳動鼻尖,就算不靠聞,她也已經確定那就是藜蘆。
她難以置信地望著陳珂陳伯伯,不懂他為何要這般做。
還有禦膳房,肯定也有問題。不然為何會突然出現那麼多與芍藥相關的食物?
這世上存在許多彼此間相反相畏的食物或草藥,與芍藥混合增加毒性的便是藜蘆了。藜蘆本身具備一定毒性,但加入目前使用的藥方,是完全沒有問題的,可再攝入芍藥,情況便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