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年的心情很複雜,對於楊嘉躍可能是喻悅的這個猜想,並不是回老家後才有的。
第一次見到阿思時,那雙和記憶中相似的眼眸,以及那人身上讓自己覺得熟悉的好感就曾讓喻年期望——如果他是喻悅就好了。
他聽自己談及過去時會感傷流淚,他曾說想當自己的哥哥,他父母離異,跟著母親,卻一個人生活,他喜歡吃辣,愛吃年糕,他叫自己小年,問自己如果找到哥哥,最想跟他說什麼……
不止一次衝動地喊楊嘉躍“哥”,其實已經下意識地把他當成喻悅了吧?
可喜歡上堂哥這個事實又讓喻年難以接受,所以本能地傾向於相信喻悅另有其人,那些相似之處隻是巧合。然而,墨菲定律再一次證實事情往往會向我們避免的那個方向發展。
楊嘉躍的道歉已算是默認——原來他不止知道自己喜歡他,還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他的堂弟。難怪他從來不跟自己進一步親熱,難怪他總是忍耐,總是淺嚐輒止,總是不太願意表露自己的心情……
在確認真相的那一瞬間,喻年心中的一塊石頭落下。他應該是高興的,因為多年的願望落實。
可那心情竟被巨大的氣悶所掩蓋——自己被蒙在鼓裏那麼久,甚至到現在楊嘉躍都不願意對自己敞開心扉!
他很大聲問為什麼,或對楊嘉躍拳打腳踢來發泄怒氣……可母親就在隔了一度牆的主臥室睡覺,除了默默難受,他什麼都做不了。
喻年也很失望楊嘉躍的沉默,他背著他兀自睡了。
次日醒來,喻年精神不大好,楊嘉躍看上去也很憔悴,他整晚都沒怎麼睡著。
氣氛挺尷尬,楊嘉躍問:“阿姨呢?”
楊嘉躍初醒時沙啞的嗓音,性感的眼神是喻年最喜歡的,可他並不打算輕易原諒對方,隻冷聲道:“上班去了。”
喻媽媽一早就走了,為兩個孩子熬了八寶粥在鍋裏溫著,兩人洗了臉,默默無言地麵對麵吃早飯。
楊嘉躍問:“阿姨現在在做什麼?”
喻年:“在服裝廠。”
楊嘉躍想起來了,喻媽媽是裁縫,客廳角落還擺著一台縫紉機呢。小時候家裏衣服掉了口子,破了邊角,或是褲子長了,都會拿去讓喻年的媽媽修。
不過喻媽媽現在眼睛不能識物,還能做那些細致活麼?
“她在後勤幫管理。”喻年補了一句,解了楊嘉躍的疑惑。
楊嘉躍又問:“收入怎麼樣,家裏會不會困難?”
喻年道:“湊合吧,熬到我畢業應該可以。”……但要繼續讀碩士就可能有點困難了。
楊嘉躍心道難怪喻年要拚命打工做兼職,這麼小的孩子就要承擔這麼大的壓力,實在難得,自己還曾覺得他不成熟,可當他不再隻是弟弟,還是愛人的時候,就成了心疼了。
楊嘉躍歎了口氣,轉移話題道:“一會兒帶我去看看爸爸吧。”
喻年:“嗯。”
下午,楊嘉躍買了一束花,還有掃墓用的金箔紙、香等,跟喻年坐公交車到墓地,又爬了近半個小時的山坡才到喻年大伯的葬位。
墓碑上刻著熟悉的名字。“大伯,悅哥來看你。”隨著喻年的問候,楊嘉躍的眼淚應聲而落。
獻花,上香,磕頭,疊金元寶,再堆成一堆燒掉,全過程楊嘉躍一句話都沒有說,連“爸爸”都沒有叫。喻年怨楊嘉躍心狠,可對方的表情又悲痛得讓人深覺戚戚。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他的芥蒂那麼深?
當年一個家庭離婚是相當不光彩的事,大伯和大伯母分離的原因喻年不知道,但他知道這對堂哥來說是巨大的打擊,可還未等自己有安慰哥哥的機會,伯母就帶著愉悅走了。
後來伯父和媽媽再婚,喻年還打心裏反對過,因為街坊鄰居都傳伯母和大伯離婚是因為自己母親的插足,那時伯父還一臉慈祥地開導喻年“人言不可輕信”,可若不是這個原因,楊嘉躍又為何不肯承認自己是喻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