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王他,哎…”
她後話卻未再說下去,隻化作一聲無邊歎息。
屋中也跟著沉寂了起來,許氏的眼中重新泛起淚花,就連林氏也握著帕子拭著眼角默聲不語,幾個丫鬟更是皆垂了頭抹著發紅的眼眶…霍令儀心下也不好受,她眼眶微紅,卻還是強撐著身子開口說道:“父王若在天有靈,定然也不希望我們為他傷懷至此。”
距離父王的死訊傳到燕京已有一個多月的光景了…
天子恩重,為感念父王一生戎馬,仍舊保留了信王府的功勳爵位,可是這功勳爵位再厚重又豈能比得上一條活生生的命?
霍令儀的紅唇因為悲痛而輕輕顫動著,她的父王一生征戰沙場,世人皆說保家衛國,可在父王的眼中,卻向來是以國為大,家為小。
年少的時候她不懂父王,甚至還埋怨過他,燕京城的其他勳貴都能賦閑在家,逗兒弄女好不快活,偏偏父王卻時不時要出門,每回一去便是幾月、半年的光景。
有一回她強抱著父王的腿不肯讓他走。
可她的父王啊,卻一身銀盔鐵甲蹲在她的身前,他說“晏晏,保家衛國,隻有先護住了這個大國,才能保得住這個小家…”
那是何時的光景,她已忘得差不多了…
隻是父王那日臉上的神色以及說話的語氣,卻一直深深地刻在她的心中。
霍令儀往日也曾責怪過她的父王,若是父王沒有死,那麼前世的這些悲劇也不會發生。可如今的她卻不會再責怪父王的選擇,這天下總是需要有人去平定的…至於母妃和弟弟,就交由她來守護吧。
…
簾外有人輕輕稟道“李神醫”來了。
這個聲音也終於讓屋中的這一片愁緒散開了幾分,林老夫人握著帕子抹著眼角的淚,口中是跟著說道:“快請人進來。”
簾子被人打起,李神醫一身寬袖長袍走了進來,瞧著模樣還真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樣子。他看了看床上躺著的小兒,又看了看屋中圍著的人,一雙眉心便緊皺了幾分:“怎麼這麼多人?把窗都打開,留下兩個人,其餘都出去候著吧。”
這話其實並不好聽。
若是擱在往日,林老夫人早就該沉臉發作了,可李神醫名聲響亮,自然也沒有人會去反駁於他。
霍令儀看著許氏麵上的擔憂,便開了口:“祖母,就讓母妃待在裏頭,我們先出去吧,您站了這麼久也累了…”她這話說完便扶著林老夫人往外頭走去。
臨來走到布簾那處的時候,她卻又轉身看了眼立在屋中的林側妃,神色未變,口中是跟著淡淡一句:“林側妃也一道出來歇息會吧。”
林氏剛想說話,待看到那個眼神,卻覺得心神一顫。
她攏著眉心低垂了頭輕輕應了一聲,而後是跟著她們的步子一道往外走去。
…
東暖閣。
霍令儀扶著林老夫人坐下,跟著是按著往日的習慣坐在人的身邊…
林氏便另擇了個位置坐下。
知夏又替幾人上了茶,而後是侍奉在一側。
林老夫人握著茶盞是又問了霍令儀幾個問題,大多是關於霍安北在邊陲生前生後的事…霍令儀一一答了,又安慰了人幾句,跟著是朝林氏的方向看去。
她手中茶蓋半揭,卻並未作飲,隻是淡淡問道:“今次這樁事,林側妃可曾調查清楚了?”
林氏聞言,那股子倦意也少了許多,就連麵上的笑也沾了幾分難得的真切。
“真是忙忘了…”她一麵說著話,一麵是伸手從妝盒裏取了一支白玉發簪遞給初拂,跟著是柔聲一句:“令章是個好孩子,我呀現在就盼著他這回擇了個好先生,來年能高中,我就謝天謝地了。”
“您呀就放寬了心吧——”
初拂笑著接過簪子替人細細簪上,待這話說完便扶了林氏起來:“二公子的才學素來是不錯,這回的陸先生不還誇他日後必有所成嗎?”她這話說完便又笑跟著一句:“咱們二公子來年必定能高中的,到得那時您就是狀元爺的娘,風光著呢。”
許是這話說到了林氏的心坎上——
林氏臉上的笑便又多了幾分,連帶著說話的聲調也柔和了許多:“就你會說話。”如今她雖然掌著府中中饋,在這燕京城貴人圈裏的名聲也不算小,可人心總是不足的…何況,她想要的可從來不止是這些。
外頭小侍正在布著早膳,林氏甫一坐下還未曾用膳便聽得外頭有人來稟,道是“李婆子來了”。
這個時候?
林氏折了一雙眉心,這個李婆子平素也鮮少過來,大多都是她遣人去尋的…今兒個卻是怎麼回事?
她握著帕子細細擦了回手,心中也跟著轉了幾回才讓人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