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歸是各人有各法,誰也說不得。
竹簾外頭懷寧輕聲稟道,卻是門房那處送了張帖子過來…霍令儀點了點頭,杜若便起身讓人進來了。懷寧捧著帖子走了進去,而後是恭聲說道:“鄭國公的二姑娘遣人送來的,說是三日後是她的生辰宴,問您可曾得空?”
霍令儀聞言倒是掀了眼簾——
她接過懷寧手中的帖子重新翻看了一眼,的確是鄭福盈的筆跡。霍令儀記得前世的時候,鄭福盈也給她送過一樣的帖子,隻是那會她心中鬱鬱自是不肯見人,沒想到隔幾日這燕京城便傳出她霍令儀不敢見人的名聲。
她想到這便把手中的折子一合,紅唇掀了個似有若無的笑:“你遣人去回了,就說我會去的。”今生她不僅要去,還要盛裝出場。
那些人不過是想見見經此一事,她成了什麼模樣,那麼她就讓她們好好看看…
她霍家的兒女可從來沒有退縮的道理!
…
三日後。
飛光樓是時下燕京城貴女最愛玩鬧的地,因著這處位置極佳,樓層也高,可賞燕京大半風光…何況這處的吃食精致也好吃,廂房也足夠清雅,久而久之便成了貴女們聚會待客的地方。
霍令儀到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她尚還未曾走進便聽到裏頭傳來聲響:“如今都這麼遲了,我看她肯定是不敢來了。”
其餘還有一些人也跟著說道——
“可不是,如今她出了這樣的事哪還有心情再出來…福盈,我看她定是哄你的。”
杜若折著眉心輕聲說道:“郡主…”
早知道還不如不來,裏頭這些人本就沒安什麼好心。
霍令儀卻隻是搖了搖頭,她抬手阻了小侍的通稟,隻負手立在門前繼續聽著裏頭的話。沒一會功夫,裏頭又傳來了一道聲音,這道聲音稍顯端莊,卻是來自今日的主人公鄭福盈:“不會的…”
“令儀素來是個說到做到的性子,她既然說了來就一定會來的,何況如今也還沒到時辰,怕是路上堵著了…我們再等會吧。”
霍令儀聞言才打了簾子走了進去,她一雙瀲灩的桃花目淡淡掃過屋中眾人,跟著才開口一句:“誰說我不敢來的?”
這麼多年,林氏還從未見過這樣的霍令儀,不加掩飾的厭惡…
難不成她真得什麼都知道了?
林氏心下猛地又是一跳,就連放在初拂胳膊上的手也收緊了幾分…初拂吃痛,卻也不敢出聲,隻低垂著一雙眉眼強忍了。
屋中無人說話,卻是過了有一會功夫,林氏才笑著開了口:“郡主怎麼過來了?若是有什麼事,隻遣人過來說道一聲便是…您這幅樣子傳出去總是不妥的。”她說話的語調很是平穩,就連麵上也未有一絲變化。
隻有林氏自己才知道,她此時的這顆心藏著怎樣的恐懼。
霍令儀聽聞林氏這番話,總歸是開口說了今日的頭一句話…大開的窗欞透進早間的晨風,她的麵容仍舊是一派冷凝,一雙瀲灩的桃花目卻在那日頭的照射下閃射出幾道冷色,紅唇一張一合,明明豔麗無雙,偏偏聲音卻比那寒冬的冷風還要凜冽幾分:“不妥,原來側妃還知道這‘不妥’二字。”
“我還以為側妃遮天覆地這麼多年,連本分兩字都快忘了。”
她這話說完還不等林氏開口,手中的冊子便徑直朝人砸去。
霍令儀的力道用得十足,冊子滑過林氏的臉,擊亂了她盤整的發髻,林氏今日精心挑選過的白玉簪落在地上,清脆的玉聲在這靜謐的屋中響起…伴隨著眾人的驚呼聲,那支白玉簪也碎成了兩半。
盡管林氏素來再能忍,可今次這回卻著實被人激怒了。
她手撐在臉上,那處雖然未曾流血,卻還是帶著股掩不住的疼…林氏在這府中早先有林老夫人的庇護,而後又掌了中饋,她素來又是個會做人的,這麼多年還從未被人這般落過臉麵,尤其還是在這眾目睽睽之下。
她那雙素來平靜的眼睛此時沾著憤懣和不平,連帶著聲也沉了幾分:“霍令儀,就算你是上了寶冊金印的郡主,可我好歹也是府中的側妃,你的長輩…你今日的做法不覺得過分嗎?”
“過分?”
霍令儀聽到這話,喉間卻忍不住化開一抹冷笑,她仍看著林氏,豔色的唇口一張一合:“側妃不打算看看這冊子上寫著什麼東西?”待這話說完,她看著林氏微動的眼神才又跟著一句:“我要是真過分,這會就該拉著公中的管事到你跟前對峙了。”
公中的管事?
這話入耳,林氏隻覺得身子一個趔趄,若不是初拂還在身邊扶著,隻怕她就要往後摔去了。
林氏的身子輕輕打起顫來,她一雙眼睛看著地上那本小冊子仿佛是在看著一條毒蛇一般,她不知道這本冊子裏寫得是什麼東西,可她知道霍令儀是的的確確知道了…若不然,霍令儀今日絕不會是這樣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