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識漸漸清明,疼痛緩緩褪去,織醉裝作昏迷之態依偎在韓湘子的懷裏。
師父的仙氣果然是最有效的鎮痛藥,對於織醉來說簡直是無所不能的珍寶。
餓了可以充饑,疼了可以鎮痛,傷了可以治愈。
隻要有師父在,她就什麼也不愁了。
她的小手臂將韓湘子的腰摟得更緊,師父的懷抱好舒服,師父的氣息好好聞,如果可以,她真想一輩子都不要醒過來。
“醉兒?”韓湘子輕輕伏下頭,觀察懷中如八爪魚死死纏著他的小女孩的神色。
果然,嘴角眼角都是遮掩不住的狡黠調皮。
韓湘子抿著薄唇,斂著狹長的雙眼,那三百年從不曾出現任何表情的麵容終於有了一絲異色,他微微顰起淡眉,如霧中山巒一般清遠。
織醉哪裏知道師父早已發現了她的詭計,她還故作聰明地用小臉蹭了蹭他前襟的衣衫,吧嗒吧嗒張合了兩下小嘴。
韓湘子一愣,看著織醉,隻見到低頭的女孩子烏黑的發和素白的頸項,櫻色的雙頰和瑩潤的櫻唇。
無論怎樣的孩子,終歸會在不知不覺中長大了。然後,然後……
纖細的長指慢慢握緊,又緩緩鬆開。他放開懷裏的織醉,道,“人已得救,你該隨為師回蓬萊了。”
織醉一驚,糟了糟了,原來師父早就發現她醒過來了,她剛剛還……
一股羞意湧上麵頰,織醉睜開眼,滿臉通紅。
“師父,我……我……我還要去將巫山神木還給瑤姬娘娘!”
織醉一個小魚挺身,從地上翻起,隻見前方的仙源之眼已經黯淡了下來,穆承躺在仙源之眼旁邊,展澗風幾人守在身側。
雖然隔了較遠的距離,但她仿佛能感覺到,穆承周身散發出一股強大的生命氣息。
“不必了,瑤姬已將神木送於你。”
“什麼?”
“還嫌禍闖得不夠多?”韓湘子冷冷一語,讓織醉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瑤姬放棄位歸天庭的機會,神魂已經化為巫山雲雨。”
“瑤姬娘娘她為什麼要放棄位歸天庭的機會?她的神魂為什麼要化為巫山的雲雨?”
“瑤姬本為赤帝之女,千年前未行而亡,屍身葬於巫山之陽。曾授《黃綾寶卷》助大禹治水,攜侍女化身巫山十二峰,鎮守巫峽。這本是世人所皆知的傳說。”
“我知道我知道,滄海曾告訴過我。”
“眾人皆知瑤姬的身軀雖化為山峰,可她的元靈仍然在,她依舊可以返回天宮,但她卻留在人間,深居巫山洞府。然而,為人所不知的是,瑤姬不回天宮的真正原因,是因為她一直在等一個人。”
“等一個人?”
“司命星君曾為她卜算,她的命格裏注定一次情劫,若她能渡過此劫,便可重新返回天庭,位列仙班。”
“那她留在人間,就是為了等她的情劫麼?”
織醉雖然不太明白情劫具體為何物,但那一定是十分痛苦深重的劫難,連這世上的仙人都躲避不過。
“是。”韓湘子的回答,隱隱有一種堅決之意,仿佛這個問題問的是他。
“那個人就是穆承?”
“他原叫楚襄王,是戰國楚國的君主。”
“楚襄王,他身邊是不是有一個叫做宋玉的仕官?”
“你從哪裏得知?”
“我不小心闖入了夢陣,見到過他……”
“你闖了巫山夢陣?”韓湘子麵色凝重,眉目微顰,兩道溪泉一樣的目光直直掃射到她的臉上。
他懸著心念,若是被她看到了旁的記憶……
“你還看到了什麼?”抓著織醉瘦削無骨的肩膀,韓湘子詢問道。
織醉抖著肩膀,看著韓湘子的表情,與往常那張水月無塵的麵容相比,簡直是太令人吃驚了。
師父今天這是怎麼了,為什麼這麼奇怪?
突然憶起仙源之眼前見到的幻像裏他那一雙深情如一江春水的溫柔目光,織醉忍不住打了一個顫。
那根本就是自己的幻像而已,還是不要告訴他吧。
“沒……沒有了。”織醉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又如初見之時那般對他怯生生的樣子。
他突然有一種微弱的煩悶之感,一點也不想見到她這麼害怕疏離的模樣。
“師父,醉兒錯了,醉兒再也不亂闖什麼陣法了。”織醉見他滿臉不悅,以為是責怪她頑劣任性,闖入了未知陣法。卻根本不知,韓湘子真正不悅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