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他時是怎樣的?
千年的時光,對於長居巫山的瑤姬來說,也仿佛隻是彈指一揮間。可為何,回想起那時候的他,麵目竟那般模糊?
那時候的他,麵如冠玉,長身而立,瀟灑如風,舉觴對飲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
那時的他,是心懷偉業的傲世君王。
雄心壯誌,風華絕代,令世間多少女子傾之慕之。
而他,卻違背父親的意願,來到巫山尋覓她。
一場夢的初遇,竟讓他如此執著,甚至願意背負這生生世世淪為遊魂的淒苦結局。
瑤姬的臉上漸漸多了一絲柔媚,半張絕美的臉沉浸在回憶的光暈之中。
韓湘子輕輕的一聲咳嗽,打斷了她的模糊回憶。
她回複那一雙淡絕冷豔的雙眸,淡淡道,“不必多言,我不會再見他。”
說罷就著翠屏的手緩緩走進一團朦朧的水光之中,不見了蹤影。
展澗風仍舊跪在原地,眉頭緊緊皺在一起,臉上寫滿愧疚之意。
救不了穆承,也圓不了他的心意,反而害了他。
織醉被段夜光扶著一隻手臂,愣愣地看著瑤姬離開的方向。
如今,除了瑤姬,再無人可以救穆承了。看她的神色,也並非與穆承有什麼深仇大恨。也許在剩下的三天裏多求她幾次,她也許就答應了。
穆承曾經領她上蓬萊,受罰時護她周全,照顧她的起居飲食,甚至一心助她拜師,這一切她都沒忘。
如今他有生死的劫難,她怎麼可以放棄穆承?
“醉兒。”韓湘子驀地一聲,打斷了織醉的思慮。
“師父,瑤姬娘娘為何不肯救穆承?”織醉瑩潤的雙眼閃著亮麗的眸光,她身子瘦小,站在韓湘子麵前不過及其上腰,抬頭仰望著韓湘子。
“這些事,不必多問。”他的神色還是那樣,隔絕了凡間的一切塵埃,如淡水清波的麵容染上一層朦朧的清華。
織醉看著這樣美的一張臉,突然覺得遙不可及。
“隨為師回蓬萊。”韓湘子雖口吻清淡無塵,但到底還是擔憂小徒弟虛弱的凡胎肉骨,根本不能在巫山這仙氣靈秀之地呆得數日。況且,仙源之眼就近在咫尺,傳說中仙源之眼可是能破解任何陣法封印的啊!他怎能冒這個險。
必定是要帶小徒弟回蓬萊的。
本以為小徒弟會乖乖聽話,跟著他離開,卻不想織醉竟直挺挺地跪了下身,依然是那一副執拗的表情,“弟子不孝,不能隨師父回蓬萊。”
“你這是要忤逆師命?”
韓湘子雖麵目無波,甚至是毫無表情,冷淡的口氣像是深冬的風雪掉落手背肌膚的觸感。
但是,誰都不知道,此時的他,心裏卻泛開一圈一圈的漣漪,甚至使得一向無知無覺的他感到十分陌生,和微弱的惶恐。
他就是一個絕情滅愛的仙人,怎麼會因為小徒弟的違逆而有了一絲情緒?
是因為有她一個月以來的聒噪和陪伴,使得他已經不再願意獨守棲月峰千年的孤寂了麼?
不,這絕對不可能。
無論產生了怎樣微小的一種情愫,他都必須在第一時間內製止。
他早已在喝下無根水時就已經做了最好的決定,沒有任何事情,能夠再動搖他的堅決。
“隨你。”韓湘子淡漠道出一句,即刻揮袖招來一朵浮雲,登上雲頭,再也不肯回頭地離開了。
如此淡漠簡潔的話語,如此快速的離開,連身後的段夜光都啞然張著嘴,更別說還跪在原地的織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