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默又沉默了。
袒露真實性別一直是他的願望,但真的說出來, 會是什麼後果?
甄理會嫌惡他, 認為他是騙子。甄老若是知道, 出於欺騙,也會喪失他的信任,或許還會罷免他在甄氏集團的職務。他會失去一切。
“唐姐, 你想說什麼?”
甄理看他欲言又止, 問出了聲。
唐默眼眸暗淡,情緒也低迷了:“我不會傷害你。小少爺, 你永遠不要懷疑這一點。”
“嗯。我知道。隻是,我也不想你做我不喜歡的事。”
比如, 喜歡他。
“我是愛你的。我會把我的一生獻給你, 獻給甄家。你信不信?”
信。
因為爺爺相信。所以, 他選擇相信。
甄理點頭, 麵容沉靜, 說出的話難得的理智而成熟:“但是,忠誠之後, 我不排斥你有自己的人生。唐姐, 人生隻有一次。我不會壓抑著自己去滿足別人的心願, 而你也不必扛著甄家的重擔。”
唐默簡直不敢相信, 這會是那個稚氣單純的小少爺會說出的話。
他變了。因為那個男人嗎?
他心中妒忌的火焰熊熊燃燒,聲音犀利得有些諷刺:“因為你有了付予淮, 是嗎?你有了底氣, 你覺得自己不需要甄家的庇護。”
“不是。”甄理大聲反駁, 目光透著不可置信:“你難道就是這樣想我的?你覺得我是無知無能的,是需要靠著別人圈養的金絲雀?”
是的。
唐默羞愧地想:原來,他從不曾真正地了解過他。
甄理也有點羞愧,他沒想到自己的渾渾噩噩、與世無爭在別人眼裏是懦弱無能,是需要靠著家族供養的可憐蟲。但他羞愧過後,又自信起來,目光更是透著堅定:“也許,我之前的確不爭氣了些,但現在我找到了人生奮鬥的方向。我喜歡付予淮,喜歡他曾做過的事。我甚至希望自己可以像他以前那樣光芒萬丈,留下傳世的佳作。”
這一刻,唐默再次沉默了。
甄理會多喜歡那個人呢。
他幾乎不敢想象。
他從震驚失色到啞然,終於後知後覺地醒悟:哦,原來,不知不覺他已經離甄理那麼遙遠了。
他那沸騰的心似乎忽然冷卻了。
半小時左右抵達了甄氏莊園。
甄理下了車匆匆往客廳跑,一邊跑一邊喊:“爺爺,爺爺——”
宋姨與女仆們聞聲出來,看到他胳膊上打著石膏,皆是震驚。
宋姨更是撲上來,關心地問:“怎麼了?小少爺,你這手臂?”
甄理沒有心情訴說自己的英勇事跡,揮手敷衍了:“沒事,已經不疼了,就是生活有些不便。別擔心,我回來看爺爺,聽唐姐說,爺爺暈倒了,怎麼會暈倒?”
去長臨療養院一趟,被刺激了。
宋姨想到在長臨療養院看到的一幕,心髒也是戰栗。她從沒想到,甄瑄少爺會這樣對待自己的父親。太可怕了。要有多大的恨意會在療養院裝瘋賣傻這麼多年?
“唉——”她長歎一聲,拍了拍受驚的心髒,歎道:“人老了,經不起刺激了。”
“他受什麼刺激了?”
甄理的追問讓宋姨麵色僵了下,一時竟語塞了。
好在,唐默停下車,隨後趕過來,補了一句:“當然是聽到你受傷住院的消息,一緊張,就住院了。”
甄理沒多想,轉身看他:“我不是說了,不要告訴他這件事。”
唐默麵不改色心不跳地接話:“老爺一直追問你為什麼不回家,我瞞不住了。”
是瞞不住,還是不想瞞?
甄理冷冷掃他一眼,沉默下來。下一秒,抬步往樓上臥室走。
甄老躺在床上,下午的陽光從窗戶上投過來,灑在地板上,搖搖晃晃。他就歪頭看著地上的光影,也不像是在看,反而有些像目光呆滯。但他表情、神色僵硬,腦海裏卻是很熱鬧,關於上午那可怕的一幕像是一場鬧劇在他腦袋裏吹吹打打、不斷上演——
他去長臨療養院看了患有嚴重“被迫害幻想症”的兒子。
他用鐵血手腕鎮壓過的兒子跟那男孩子分手後患上了抑鬱症。兩次自殺後,他隻能派很多人來看著他,卻不想,導致他產生了嚴重的被害妄想症。
沒辦法,他隻能把他送進了療養院,給他最好的照顧。
起初他經常去探望他,但不想他卻在見到自己時病情發作、越來越重。
漸漸地,他便不再去了。
一晃十多年過去了,今日再見,卻是正常了,甚至還能作畫。
太震驚了!
他在震驚中失色,指著他大喝:“甄瑄,你在裝瘋騙我?”
那一刻,他的目光和聲音全然是是驚愕、憤怒、恐懼的情緒。
那是他的親生孩子啊!
他甚至當場就激動得暈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