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
徐文應周身一顫,腰間抵著一個硬邦邦的東西,從直覺上來看,那是一把槍的槍口。
“你是誰?”徐文應不假思索的問道。
“連我的聲音也聽不出來嗎?”文清收了槍,站在徐文應麵前,臉上透著一股蔑視。他的本事也不過如此,又怎麼能殺得了趙理合呢?趙理合要是想殺他,就像碾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
“你這是幹什麼?”徐文應話一出口便笑了:“我明白了,你想阻止我殺他,怎麼,難道你真愛上他了?”
“我愛他?”文清冷笑一聲:“你說的沒錯,我是來阻止你的,不過,我不是阻止你殺他,是阻止你自殺。”
“自殺?”徐文應肅然:“你的意思是,他們已經做好準備等我去鑽陷阱?”
“不然呢?”文清淡然望著徐文應:“聽我的,你趕緊離開。”
“你知道趙理合這個魔鬼殺了我們十二個同誌……”徐文應滿臉脹紅,眼裏瞬間沁出淚來。文清忙接了話:“我已經知道了,但這不是你衝動的理由,徐文應同誌,你該做的是把你的刺殺計劃好好的整理一番,再付諸實際。”
“是他叫你來勸我的?”徐文應憤憤的望著文清。明顯感受到來自趙理合的那種輕蔑的嘲諷,趙理合明顯是在挑釁,他把一切都預料到了,然後冠冕堂皇的裝出一副不願爭鬥的樣子。一麵刺激了他,另一麵又擺出一副仁義之心給文清看,果然好手腕!
“是,也不全是。主要是我想勸你,勸你從長計議。”
徐文應沉默了一陣,無奈的苦笑道:“假如我是那十二個人中的一個,你還會這麼平靜嗎?”
文清搖搖頭:“我現在一樣不平靜,你以為我願意讓那十二個人死嗎?沒錯,我和他們確實沒在同一條路上,但送走他們的計劃畢竟是我苦心孤詣設計的,就這樣被輕鬆粉碎,我就很好過嗎?”
“這麼說,你……”
“本來我應該把你綁了,趁他不想殺你之前送你離開,但是剛才我拿到了這個。”文清從衣袋裏捏出一朵幹枯的花瓣,花瓣被朱砂染就,通紅的耀眼。
徐文應一驚,全身跟著一顫。朱砂花瓣!
“這麼說,上麵的意思是,是說……”
“沒錯,他們要啟用我了,就是今晚。”指尖輕輕發力,將幹枯的花瓣揉的粉碎,飄飄揚揚的隨風散去。
“文澄若是在天有靈,也該瞑目了。”徐文應有些感喟,哀戚的笑道:“這是什麼世道?”
世道?這真是世上最難言說的詞語了。細碎的花瓣沾染在徐文應的褲腿上,好像小時候玩的撒花瓣的遊戲,隻不過十幾年過去,一切都變得瑣碎了,所有美好的,所有她在意過的,所有她愛慕過的,一切的一切,都毀滅了。
言則鴆早已經不屬於自己,曾經那份最真摯的情感,早就湮滅在歲月的長河裏。玉嶙峋,或許是這世上僅存的美好,卻也與自己無緣。父母親人尚不足,朋友姐妹皆離散。一陣夜風吹過,文清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
“文應,我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文應迷惘的望著她,熟悉的麵孔好似籠罩一層迷霧。或許他也不知道。他從西裝內側的衣袋裏取出一把手心大小的槍,一顆一顆的壓好子彈,上了膛,遞給文清。文清淡淡的望著他,他示意文清接過。
“趁著他現在信任你,你隻要一顆子彈,就大功告成了。我會找幾處爆破點,到時候吸引他們的注意力,趙理合一定會迫切的想要保護你,就在那個時候,你就一槍打穿他的心髒。”
文清緩緩抬起頭,望著徐文應,眼裏噙滿淚水。徐文應也有些哽咽,在她肩頭輕輕拍了兩下:“聽著,我知道這很不容易,沒人能完全割斷七情六欲,但信念高於一切。我們,隨時都要有為信念獻身的勇氣。我們的信念是為了全天下的老百姓過上好日子,國民黨的白色恐怖該結束了。”
文清默然點點頭:“你走吧,我不需要你幫忙。”
“是啊,你是衛文清。”
文清冷笑道:“你見過比衛文清更加混蛋,更加無恥,更加心狠手辣的人嗎?”
徐文應的反應出奇的冷靜,這樣的反應倒讓人不適應了。他擺擺手:“不要被自己的情緒引導,你現在的身份是地下工作者,你的任務就是刺殺大特務頭子趙理合。你現在不是屏城衛家的大小姐,你是衛文清,去做衛文清該做的事吧。”
衛文清該做的事兒?文清愕然落下兩滴冰冷的淚,衛文清該做什麼呢?其實她從來都不知道,從來都是被人帶著走。被生活逼迫,被王雲羽控製,被言則鴆吸引,被燕齋全利用。文清歎了口氣,這十年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