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鎮後山,與其說是山,不如說是一個大土坡。到坡下時,放眼滿坡竟都是野雛菊,在夏末開的正盛。那棵老槐樹就孤零零立在坡上,像是時刻等著離人歸來。
坡上有條小路,長離牽著她往上緩步而行。
到那棵老槐樹底下,難得一片蔭涼遮擋住日光灼灼,樹下圍著一圈長椅,這是他兩年未曾回來,唯一不同的地方。
他們坐在長椅上,仰頭便是細長細長槐樹葉。不過略顯可惜槐花早已開過,見不到淡淡青白色,還有令人沉醉地槐花香。
小喬這時候,突然擔心的問:“一件東西在地底埋這麼長時間,會不會有什麼變故?”她小時候聽長輩們說過,埋得久便會活,會在地底下跑。
長離輕輕刮她鼻尖,笑著說:“傻丫頭,埋在地裏又不會長腿跑。除非是被人挖開拿走,否則一定還埋著。”
她嘻嘻笑,看著陰涼下的土黃色地麵,“那某人趕緊動手吧。”
長離剛坐在不久,還未來得及歇口氣,他擺出不情願,“好歹寡人帶你一路,能不能給個喘氣的機會。”
見他這樣,小喬咯咯嬌笑,卻說:“哀家說過的話,竟然敢不聽。”長離聳聳肩,算是徹底無語了。
當年埋它時並未做記號,他是按著方位,還有腳下麵測量過得步數。小喬見他站在東北方向看半天,又從老槐樹下開始岔步,每步距離都相當,總共七步。
七步踏出,已經在樹蔭之外,日光將他略瘦身影照得異常顯眼。他彎腰做個記號,便開始找工具開挖。
找半天並無趁手工具,最後沒辦法折根樹枝,蹲下身便開始挖。
小喬這時候走過去,他說:“回去坐著,太陽太毒,曬壞可就沒人要了。”她白他一眼,“你才沒人要,”又問:“你怎麼這麼肯定,東西一定就在下麵。還有剛才看著前麵,連腳底都在丈量什麼?”
長離聽她拋出的問題,笑著給她解釋,“以槐樹為點,用方向確定,再有腳步丈量出的距離,怎麼 會錯呢。”
他像是老師講解數學題,讓她想起以某點為圓心,然後畫圓。她看著東北方向,好奇問:“那為什麼選擇東北方,別得方位也可以啊,而且還是用七步丈量,莫非有什麼意義?”
長離擦了把汗水,停下手中的活,望著她說:“因為那個方向是丫頭家呀!這秘密本身就是為你而埋,所以應該朝著那邊。”
小喬柔柔目光驀然一怔,她方向感並非十分好,這時候再重新看過去,哪個方向真是直指她們家。她真沒想到,當初這個少年用情竟如此之深。
她又猜測著理解七步,“那丈量的七步,不會是你想七步成詩,對著我家方向吟詩一首吧。”
長離嘿嘿一笑,輕拍她腦袋瓜子,“我有學不來曹植,還來什麼七步成詩。七隻是簡單數字,也是我的幸運數字。”
小喬吐吐舌頭,“幸運數字,怎麼講?”
長離笑,目光深情凝望著她,“因為我希望這份幸運,在冥冥之中,能夠眷顧著我。讓時光深處某個時辰,能帶著丫頭過來。”
她頜首低眉,並不是不好意思,而是此刻她真正明白,原來在那個時候他已將以後許給了自己。
小喬抬起頭,眉眼間柔光流走,她說:“長離,真得謝謝你。”她謝的是一份慶幸,在浮生聚散裏還能與他相伴。
長離笑,“傻丫頭,沒事說什麼謝謝,快點到樹底下,這邊太熱。”看著她坐在長椅上,他才又開始挖。
昨晚下過雨,起初挖起來並不十分困難,可挖到後麵,下麵深層泥土經過這麼多年的固化,確實挺費力。
在這夏末日光灼燒下,長離覺得渾身都快濕透了,豆大汗珠不斷往下落。小喬見到這樣,心裏真替他著急。
他挖一會,歇一會,小坑在他身前,還真有點深。他憑印象,感覺到就快挖到了,所以又鼓起勁繼續挖。
隨著紙條嘎吱一聲折斷,一枚布滿泥土的瓶子,咋現眼前。他興奮的連聲喊,“挖到了,挖到了......”
小喬聽他這樣興奮,趕緊從椅子上起身過來,她都不抱什麼期望的一顆心,瞬間也跟著興奮起來。
她到身邊時,隻見長離已將瓶子取出,隱隱見到裏麵有東西。上麵泥土太稠,長離說:“丫頭先等一下,我找個水坑把它洗一洗。”小喬見他汗流浹背,那麼興奮的一張臉,心裏覺得真是歡喜。
不遠處就有水坑,等長離拿著瓶子再回來時,小喬便見到透明的玻璃瓶,在日光照射下閃閃發光。瓶子裏靜靜躺了不知多久歲月的紙卷,記載著深埋地底的秘密,終於重見了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