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第一人名醫院,急救室外,慘白光影裏消瘦身影不斷踱著步。眉頭緊皺下一雙眸子蒙著層深深焦急。
良久,急救室門打開,穿白大褂的醫生走出來,問:“誰是病人家屬?”
“我是。”
醫生又問:“是病患什麼人?”
“朋友。”
醫生微微歎息,說:“病人還處在昏迷之中,能不能醒過來得住院觀察。”
他聽到之後,一直緊縮的心口,猛然生出鑽心的疼痛。硬生生跌坐在地上,臉色比白光蒼白。景晴,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樣,他在心底呐喊著,對他自己也不斷責備著。
七月雨夜,她輸著液靜靜躺在病床上,額頭上纏著白紗,白光裏麵冷清清的麵容,沒有絲毫血色。
他就這樣呆坐著,看向她的目光也是。無聲裏守她。
夜裏,沈行他們過來,他開車一直趕路。見到景晴時,沈行媽就哭了起來,小啾啾也跟著哭,一個勁叫喚著姐姐。
長離壓抑著酸楚,轉過身,眸子盛滿淚水撐到極限,一滴一滴往下落。他恨,也怨,倘若不是因為自己,她又怎麼會無故出車禍。明明應該待在家裏,偏偏為他從家裏搬出走。
沈行走過來,朝他肩頭拍了拍,安慰他說:“生死有命,不要太過自責。”長離背著他點頭,不願當著他們麵哭,推開門坐在廊道長椅上,白光都開始朦朧。
要是她真有不測,長離想象不出,該如何麵對那麼一天。餘生之中,那麼長一段年歲,他定然也決難安生。
昏迷之後第四日,嫂子預期臨產,沈行開車回橫塘境。沈行媽在這邊照看,長離一直都在醫院,大抵也是寸步不離。
晌午雲層透出微光,隔著窗戶照在她蒼白如紙的麵容上,長離恍惚間見到冷清的眉眼在動。緊繃這麼長時日的一顆心,透著欣喜,他伏在耳邊輕聲喚她,“景晴,景晴......”
沈行媽抱著啾啾坐在床邊,聽見長離不斷叫她,忙問:“是有動靜了嗎?”長離並非十分確定,又不想讓這位操心擔憂她的人失望,“有,不過動靜很小。”
沈行媽歎氣,望著雙目緊閉的景晴,雖不是親生女兒,甚至不怎麼待見這位後媽,但是沈行媽是真擔心。她剛想移開目光,驀然間也見到眼皮微動,驚喜的失聲,“動了,真動了。小晴,快醒醒,阿姨——”
沈行媽話未說完,她緩悠悠睜開眉眼。刺眼白光裏麵漸漸清晰,是少年溫文爾雅的麵容,隻是突兀那般憔悴不堪。還有熠熠生輝的眸子,盛滿擔憂。
嗓子發不出音,身體也顯得好輕。雨裏拋出去那一刻,她心中最後一點念想,不過是想再見他最後一麵,和他真正來一場道別。
她原以為此生此世,絕無再有可能。可上蒼終究對她有所眷顧,讓她還能見到。
沈行媽見她醒過來,抱著啾啾急急忙忙找醫生。長離緊緊握著她的手,目光有劫後餘生的慶幸,隻要她安然無恙,讓他抵命也願意。
她努力撐起唇角,明明很簡單,無端覺得那麼累。長離說:“以後別這樣,好嗎,一顆心都快被你帶走了。”
她眨眨眼睛,算是答應著他。胸口憋著萬語千言,硬是一個字吐不出來,冷清清的心底真急切。
這時候醫生推門進來,查看她身體狀況時,眉頭漸漸擰在了一起。等醫生出來之後,沈行媽和長離也跟著出來。這時候讓他們難以接受的是,是醫生說的話,“請節哀順變。”
沈行媽不相信,震驚的追問:“為什麼,不是醒過來了嗎。”
醫生歎息著:“回光返照,其實已經油盡燈枯了。”聽到這句話,沈行媽身體就往一邊倒,長離趕忙將她扶住。
他壓著內心那股崩潰的疼痛,強撐著鎮定,“阿姨,趕緊陪陪她,讓她別走得那麼孤單。”說著眼底也生起水霧,為什麼都要這樣殘忍。
沈行媽趕緊擦擦眼淚,深吸一口氣才推門進來,抱起啾啾坐在床邊,“小晴,不要害怕,阿姨會陪著你。”
景晴目光停在他臉上,用著力氣,半天才從嗓子裏麵擠出一個字,“媽。”
沈行媽原本憋回去的眼淚,聽到這柔弱一聲,瞬間又湧上來。她別過頭,還是捂著嘴哭起來。
長離強忍著眼圈裏的淚水,心疼入髓的問她:“景晴,有什麼想說的話沒有?”
她覺得身體越來越輕,眼睛都顯得疲倦,昏昏欲睡。可她努力睜著,不敢閉上,她怕再也不會醒過來,再也見不到這個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