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懸疑錄1:蘭亭序密碼 第一章 迷離夜(下)(1 / 3)

武元衡說:“那麼臣請告退……快要晌午了,陛下好好歇一歇吧。”

“宰相保證,這次朕不會做噩夢?”

武元衡略顯無奈地回答:“……臣不敢保證。”

皇帝又微笑起來,“也罷。還要煩勞愛卿一件事。裴中臣怎麼突然摔傷了腿呢?愛卿替朕去看看他吧。”

“臣遵旨。”

“就說朕讓他安心養著,等徹底好了再回來不遲。”說著,皇帝又從自己那堆書法作品裏揀了一張出來,“這幅字朕覺得還行,請愛卿帶去給裴中丞養傷時把玩。”

武元衡退出延英殿。李純向後靠在禦榻上,微合起雙目。倦意一陣陣襲來,他覺得渾身汗淋淋的,衣服貼在皮膚上很不舒服,也懶得叫人來伺候更衣。

迷迷糊糊地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覺得殿中有動靜。他勉強睜開眼睛,隻見禦榻前匍匐著一個人。

“你來了。”皇帝懶洋洋地說,“來了多長時間?”

跪著的人回答:“半個多時辰了。”聲音有些顫抖,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害怕,也許二者兼而有之。

“半個多時辰……朕睡了這麼久?”

聽到這話,那人才將頭抬起來。他和李純同齡,因是閹人麵白無須,粗看比李純還年輕些。但仔細看的話,就能發現那雙眼睛裏飽含憂患,既有步步為營的精明和謹慎,也有奴顏婢膝的卑賤和狡黠。

此人,便是當今聖上最寵愛的宦官——吐突承璀。

皇帝撐起身來,以手扶額,低聲嘟囔:“頭痛。”

吐突承璀本能地一躍而起,剛要上前服侍,突然又停下來。

皇帝看著他進退兩難的樣子,譏諷道:“你就是在怨朕。”

“奴怎敢啊!大家——”吐突承璀這才跪到李純的身邊,伸手替他按揉著太陽穴,一邊委委屈屈地念叨,“這四年來,奴每一天都度日如年啊。”

當年吐突承璀先為掖庭局博士,再值東宮,先後侍奉過太子時的順宗皇帝和憲宗皇帝。憲宗皇帝登基後即封其為內常侍,又任左神策軍護軍中尉。寵信一時無兩。此後吐突承璀因跋扈、貪財屢遭朝臣彈劾,皇帝卻始終袒護著他。直到元和六年,吐突承璀因宦官劉希光受賄案被牽連,麵對朝臣的巨大壓力,皇帝才不得不忍痛割愛,將吐突承璀貶為淮南監軍,逐出京城。

一晃四年過去了。當初的案子漸被淡忘,曾極力主張懲辦吐突承璀的宰相李絳不久前剛罷了官,緊接著,吐突承璀就被皇帝迫不及待地召回了。

“行啦,別抱怨了。朕這就複了你的左神策軍中尉。怎麼樣?”

吐突承璀喜出望外,趕緊磕頭謝恩。

“別停啊,接著按。”李純看著吐突承璀突然就容光煥發的臉,也覺得挺好笑。他閉起眼睛,享受了好一會兒按摩,才冷冷地問:“你從哪裏來?”

仿佛一盆冰水兜頭澆下,吐突承璀在這個炎夏裏驟然全身冰涼,隻能硬著頭皮回答:“豐陵。”

良久,李純才又問道:“那裏怎樣?”

吐突承璀誠惶誠恐地回答:“比、比長安涼爽多了……”

昨天夜裏,裴玄靜也看到了奇異的天象。

她從小就喜歡各種旁門左道的學問。為了培養她的探案才能,父親不僅不加阻止,還想方設法地幫她搜羅相關的書籍,因而裴玄靜什麼都懂一點,其中就包括天候觀測。

昨夜燥熱難眠,裴玄靜二更時起身,憑窗眺望,但見繁星如散珠碎玉一般拋滿整個夜空。她失望地想,恐怕此後半個月都不會有雨水光顧,暑熱更不知何時能解了。

緊接著,裴玄靜便看見了“有長星於太微,尾至軒轅”的天象。

她的心中一緊。這是極凶的征兆,天子或將有難了。

裴玄靜當然明白,社稷與皇帝的安危,絕非一個普通女子所能操心的事。可是覆巢之下並無完卵,天下若真的大亂了,又有誰能躲得一份平安?

仰望蒼穹,裴玄靜覺得自己是那麼渺小,又是那麼孤獨。她知道,這種時候隻有守在愛人的身邊,自己才不會害怕。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她正是抱著這麼一個單純的目標前來長安的,可是現在,她又該何去何從呢?

裴玄靜輾轉枕席,直到黎明才蒙矓睡去。醒來時已日上三竿。

她心中好不懊惱——哎呀,起晚了!

裴玄靜連忙起身洗漱。阿靈笑道:“娘子莫急,阿郎今日告假不上朝,也才起來沒多久呢。娘子這會兒打扮好了,過去請安剛剛好。”

阿靈年紀尚小,講起話來天真爛漫的。才服侍了裴玄靜兩天,就與她十分親熱了。裴度共育有四子,俱已成年。早幾年都入仕,放了外任不在京城。所以府中並無年輕的主子,想必阿靈這家生的小婢平常也怪寂寞的。

裴玄靜問:“那王義也留在府中了?”

“王義啊,一早出去給主人請郎中了。”隻要提到王義,阿靈就滿臉不爽。

“叔父的腳傷沒有好轉嗎?”

阿靈噘著嘴搖頭。裴玄靜開玩笑地問:“王義是隻對你凶,還是對誰都凶呢?”

“他呀,對誰都愛理不理的,比主人還傲呢。而且,他對我特別凶!”

“怎麼個凶法?”

“反正就是說話都不正眼瞧我。”

裴玄靜忍俊不禁,想想也是,這兩人能有什麼可說的。

匆匆整飭停當,裴玄靜帶著阿靈前往叔父的臥房。沿著穿廊剛轉了個彎,猛然一個人影擋住去路。

“呦,誰呀?”阿靈驚叫一聲,隨即笑逐顏開,“是崔郎中來啦。”

“正是在下。”年輕男子微笑作答,又轉而對裴玄靜扠手行禮,“裴大娘子,你好多了。”

裴玄靜愣住了,萬萬沒想到,會在裴府遇上崔淼。

自從在叔父家中蘇醒後,裴玄靜也曾試圖回憶春明門外那一夜的經過。但是她的腦子裏隻留下些零散的片段。似乎記憶在昏迷中受了損,又似乎是那天夜裏發生了太多詭異莫測的事端,令她的頭腦根本就拒絕去接受。裴玄靜找王義聊天時提起賈昌的院子,本意也是想從他那裏多了解些情況,卻又被生硬地堵了回來。

裴玄靜回過神來,不覺也有些驚喜。

正是他——崔郎中,左肩上挎著的藥箱可以為證。仍然是那夜的白巾素袍,整個人幹淨利落,臉上掛著雲淡風輕的笑容。

這人真的太適合做郎中了,看著就讓人舒服。

阿靈起勁地和崔淼聊起天來:“崔郎中看過阿郎的腳傷了?嚴不嚴重啊?多久能好啊?哎呀,昨天就該去請崔郎中的,阿郎偏不要,白白耽擱一晚上。”

“你家主人沒事,很快就會好的。”崔淼嘴裏回答著阿靈,目光卻始終落在裴玄靜的臉上。

她決定和他打招呼,“崔郎中。”

“咦,娘子?你認得崔郎中啊,他來給你診治時你不是昏著嘛。”阿靈咋咋呼呼地問。

這下輪到裴玄靜吃驚了,“我昏迷時也是崔郎中給診治的嗎?”

“是啊!還是王義去請來的呢。崔郎中醫術高明,隻給娘子開了一服藥,娘子就好了。”

崔淼謙遜地說:“那是大娘子本身體格好,偶遇驚嚇和風熱導致昏迷,休息調養後便能自行恢複,與在下的醫術其實沒多大關係……”

“崔郎中,”裴玄靜打斷他,“賈老丈是怎麼亡故的,查清楚了嗎?郎閃兒現在怎樣了?”

崔淼露出一臉的困惑,“娘子是在問我嗎?什麼賈老丈?郎閃……”

“春明門外鎮國寺後,賈昌老丈的院子。”裴玄靜的嗓音有些發緊,“崔郎中,那天晚上你我不是都在嗎?”

阿靈聽得一頭霧水。

崔淼也在一個勁地搖頭,“裴大娘子記錯了吧?在下從未去過什麼賈昌老丈的院子啊。”

裴玄靜瞪著他。

崔淼說:“娘子若是沒別的事,崔某便告辭了。”

“等等!”裴玄靜不讓他走,“我確實記得那夜我避雨到賈老丈的院子裏遇見了你,還有郎閃兒。院子裏有許多借宿的窮苦百姓和從淮西來的逃難者。其中還有一個人得瘟疫死了,然後我們發現賈老丈暴斃在屋中。再後來,後來……”她說不下去了。

崔淼平靜地說:“這些應該都是娘子在昏迷中產生的幻覺吧。”

“幻覺?”

“是的,娘子所說的在下全都一無所知,因而絕不可能是真實發生過的。”

裴玄靜瞠目結舌。

“告辭了。”崔淼再次轉身欲走。

“可我怎麼會認得崔郎中呢?”裴玄靜追問,“阿靈都說郎中來替我診治時,我正在昏迷中。”

“呃,我、我說的是,不是……”阿靈語無倫次。

崔淼很認真地想了想,答道:“據在下判斷,娘子當時雖然昏迷,但並未全部失去知覺。能夠大略看見並且聽見周圍的狀況,因而就記下了我。還把我同你在高燒中的幻覺混雜在一起,形成了方才娘子所說的內容。”

太叫人難以置信的論點了,偏偏裴玄靜還無法反駁他。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瀟灑離去的背影,覺得口幹舌燥,頭重腳輕,連叔父院中的茂樹修竹、白牆碧瓦統統失去了真實感。

“娘子,你沒事吧?”阿靈在旁邊怯怯地喚她。

裴玄靜問:“阿靈,你也覺得我說的都是幻覺?”

阿靈的臉漲得通紅,吭吭哧哧說不清楚。

裴玄靜明白了,阿靈信的是崔淼,而非自己。難道就因為崔淼是個郎中嗎?郎中的話就那麼值得信賴嗎?

裴玄靜觀察著阿靈的表情,突然意識到自己忽略了很重要的一點: 崔淼不僅僅是一位郎中,事實上,他還是一個非常漂亮的青年男子。或許隻有大唐,才能以詩文、禮儀和俠客風範培育出這樣的男人來,哪怕僅僅是個遊方的郎中,也風度翩翩足以令女人傾倒。

所以在崔淼的言談舉止中,別具一種說服力,一種特別針對女人的自信,好像即便他在信口雌黃,女人們也會篤信不疑。

但裴玄靜不屬於這些女人,她更相信自己。

於是,在給叔父嬸娘請過安之後,裴玄靜請阿靈幫忙去辦一件事。

才一個時辰不到的工夫,阿靈就回來了。

“娘子,娘子!”她興奮地說,“鎮國寺後真的有個小院子呢!我打聽過了,院子的主人確是一位名叫賈昌的老人家。娘子,你說的一點兒沒錯。”

裴玄靜忙問:“院子現在怎樣?你進去了嗎?”

“沒有。院門關著,我敲了半天,也沒人來開。”

“院子裏沒人應聲嗎?”

阿靈搖搖頭,“我趴在門縫上瞧過了,院子裏是空的。”

這倒怪了。裴玄靜想,前天夜裏自己明明看見滿院的人。她問:“我告訴你院中有個小郎君叫郎閃兒的,你有沒有見到他?”

“沒有,確實一個人都沒見到。”

“這樣啊。”裴玄靜很失望,看來阿靈這趟等於白去了。

阿靈說:“不過,後來我找到個人打聽。”

“什麼人?”

“一個小娘子,和我差不多大。”

在裴玄靜的印象中,賈昌的院子位置挺偏僻的,附近也不像有什麼住家。她問阿靈:“你是怎麼碰上她的?”

“我在院子前張望了好久,一個人都沒遇上,心裏有些害怕,覺得那地方陰嗖嗖的。正想走呢,就看見那小娘子從對麵過來。”

“於是你就向她打聽了?”

“不是,是她先跟我說話的。結果她一開口,就把我給嚇了一大跳。”

“怎麼了?”

阿靈一驚一乍地說:“她說呀,那個賈昌老丈是五天前亡故的。她看我在院門口轉悠,特地來告訴我一聲,叫我趕緊離開,千萬別驚擾了亡魂。”

裴玄靜手裏握著的紈扇“吧嗒”掉到地上,“怎麼可能?”

阿靈問:“什麼可能?”

裴玄靜自己撿起紈扇,“那小娘子還說了什麼?”

“她說賈老丈故去之後,就停靈到隔壁的鎮國寺了。她隻隱約聽說,這院子本來是先皇花錢造的,說不定當今聖上要收回去呢。”

裴玄靜的腦子裏亂作一團。阿靈的有些話證實了她的記憶,但問題在於,最最關鍵的信息出了錯。

“郎閃兒呢?你有沒有問她是否認識郎閃兒?”

阿靈愣愣地回答:“我忘記問了。”

午後更悶熱了。在裴度的府邸內宅,湘簾低垂,婆娑竹影映入窗楣,兀自凝然不動。

裴玄靜卻坐立不安。

她怎麼也想不通,難道春明門外賈昌院中的那一切真的隻是自己的幻覺?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即使真如崔淼所說,他是自己憑著昏迷中的模糊印象摻入幻想的,但是賈昌老人、先皇出資建院,以及院中收留的窮苦百姓,所有這些事實難道也是她自己想象出來的?

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賈昌老人究竟是怎麼死的?她清楚地記得見到他屍體的那一刻。這麼熱的天氣,假如老人家真的死在幾天前,屍體早就變樣了。裴玄靜是見過些屍體的人,有這方麵的經驗。

她很想親自去春明門外探訪一番,要是能找到郎閃兒就好了,裴玄靜莫名地擔心著郎閃兒的安危。因為如果不是她瘋了,這件事的背後就一定隱藏著可怕的陰謀。郎閃兒恐怕已身陷其中。

至於崔郎中,裴玄靜認為他是在刻意混淆視聽,企圖將自己引入歧途。她還猜不透他想達到什麼目的,但有一點是肯定的,他希望裴玄靜徹底否定那一夜的記憶,至少也要把她弄糊塗,分不清現實與幻覺。

嗬,幻覺。

她知道那天夜裏自己確實產生過幻覺——因為“他”出現了。

她還記得當時那份狂喜的心情。人隻有在夙願終於實現的時候,才會得到那種程度的滿足與喜悅。尤其是此刻,當她明白自己與“他”緣分已盡時,那夜的幻覺對她就更顯得彌足珍貴了。

假如能夠一直留在那場幻夢中,不再醒來,該多好啊。

裴玄靜控製不住自己了,她的思路離開賈昌的院子,回到了七年前。

那還是元和四年。正是在那一年裏,裴玄靜的生活中發生了好幾件大事。

從春至夏,她接連幫助父親勘破了數樁疑案,一時間名聲大振。第一次給父親斷案出主意時,裴玄靜才滿七歲,但真正被人冠以“女神探”的美譽,名氣傳播到鄰近諸縣,甚至連蒲州刺史都聽說了她的事跡,想要一睹她的風采,卻是元和四年才有的事。

也是在那年的中秋,父親續了弦。裴玄靜的母親在她五歲時就亡故了,之後父親一直未再娶,直到元和四年才娶了甄氏為繼室。裴玄靜又有了一位母親。

甄氏剛一過門,便慫恿著裴父給玄靜早定婚事。於是,那年深秋,十五歲的裴玄靜第一次見到了他。

這也是他們唯一的一次會麵。直到今日,那次會麵中的每一道光線、每一絲聲響,甚至每一點氣味都深深地留在裴玄靜的記憶中,曆久彌新。

其實那年他也才剛十八歲。她記得他的身形十分瘦削,一件寬寬大大的白袍像掛在肩頭上,怎麼看都不妥帖。額頭白淨得近乎透明,手指又細又長,標準的文弱書生模樣。反正剛一見到他,裴玄靜就忍不住想笑。但當她的目光與他相遇時,裴玄靜笑不出來了。

她從未見過這樣清澈的眼睛——又聰明,又溫柔,又誠懇,又深情,頓時使十五歲的她變得羞怯起來。裴玄靜覺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輕輕一捏,酸酸澀澀的感覺便漲滿了胸口。

後來當父親問她的意思時,她隻一味垂著頭,什麼話都不肯說。父親納悶,女兒從來不是扭捏作態的人啊。甄氏卻笑起來,我看這事兒就定了吧。

父親拊掌大樂,“我原還想著給女兒選一個縣令當夫君,這神探的本領婚後也不會荒廢,卻不想找了個寫詩的……”

甄氏說:“哎喲,女子終究是要相夫教子的。什麼神探不神探,可當不得真。”

父親轉過頭來問她:“是嗎玄靜?你今後可別後悔哦。”

“爹爹!”裴玄靜臉上飛紅,跑回了閨房。她倒在榻上羞澀地想,自己隻是對真相感興趣,才不在乎當不當神探。現在,愛的真相已經出現在她的眼前,其他一切當然不在話下了。

接下去的問名和納吉順利完成。因雙方年紀尚小,男方還計劃求取功名,便商定待來年科考之後再議婚期。

他走了。裴玄靜正在悵然若失,小婢豔兒偷偷塞給她一個絹包。

這人……看上去那麼文雅老實,居然也會私相授受。

裴玄靜打開絲絹,卻大吃一驚。怎麼也沒想到,這個看上去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送給她的定情信物竟然是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他應該送她一首定情詩才對啊,既容易出彩,又合乎身份。須知年方十八的他已經嶄露頭角,頗負詩名了。

十五歲的裴玄靜百思不得其解,隻好翻來覆去地研究匕首。她不熟悉武器,除了覺得這把匕首輕薄小巧之外,實在看不出什麼特別之處。刀身色澤暗沉,握柄上原來應該鑲嵌寶石一類裝飾品的地方空空如也。皮質刀鞘上也不曾雕刻花紋,隻有非常黯淡的真皮紋理,辨認不出是哪種獸皮。但有一點直覺,於她非常清晰: 這柄匕首肯定是一件極為貴重的物事,樸實無華的表象不僅增加了神秘感,更加證明它的價值難以估量。

裴玄靜珍重地收藏起匕首,沒有告訴任何人。隻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才會躲在臥榻的屏風後取出匕首,反複端詳,並懷著一絲甜蜜悄悄地暢想——等到與他永結同心之時,她一定要讓他說出這把匕首的秘密。她相信,那必是一個絕美而雋永的傳說,就像他筆下的那些詩句。

整整七年過去了,那一天至今都未到來,而且永遠不會來了……

想到這裏,裴玄靜的心又忍不住揪痛起來。

“哎呀娘子,你的手流血啦!”阿靈剛好從門外一腳踏進來,驚呼道。

裴玄靜這才察覺到指尖刺痛。

“娘子,你哪來的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