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唯依言去取來,擰開蓋子,放在他手邊。
父子倆麵對麵坐著,胡唯看著杜希吃飯,似乎有話想說。隻是這話不知如何開口,讓他很為難。
看那姿勢就知道了。
低著頭,雙手撐在椅子兩側,那眼中的純淨分明,情意深重。
忽然杜希哦了一聲:“今天二丫向我要你的電話,很著急的樣子,找你到底有什麼事?”
胡唯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上午開會時那通電話是她打的。
能有什麼急事,無非是想起那天的惡行想跟他道歉。他猜她,就像透過大缸看那藏在清水底的魚。
一擺尾,一鑽頭,活蹦亂跳的,全都在臉上。
“我上午不方便,她也沒再打,等明天我去問問。”
杜希又喝了口湯:“別忘了就行,這丫頭平時不求人,別是有什麼要緊事給耽誤了。”
胡唯點頭答應:“好。”
杜希又問:“上回我讓你給你爺爺送去那藥,送去了?”
胡唯倒是把這件事忘得一幹二淨了,本該和裴順順吃飯那天就該送去的。“還沒送,這幾天有事兒耽擱了,那天大哥回來去家裏吃飯就想著要帶去。”
結果……
結果讓二丫一腦門結結實實撞在他車上的事給驚著了。
“哦。”杜希也沒責怪他,“那這兩天抽空送去吧,那藥不能斷。”
“好。”
良久。
“爸——”
又是一聲爸!
如果杜希心細,就該發現今天的胡唯與往常不大一樣。可他偏偏沒多想,擦擦嘴,站起來:“吃完了,味道不錯,我今天有點累,想早點睡下了。”
胡唯隻能陪著站起來:“您去吧,這別管,一會我收拾。”
杜希提著公文包回到房間,輕輕關上了門。
這間臥室就像那楚河漢界,硬生生將這父子隔成了兩個世界。胡唯是至死不願意踏進那屋子一步的,為什麼?
因為他母親當初就是躺在那屋裏,那張床上,收拾的漂漂亮亮地走的。
杜希是除了醫院,大部分時間都在那間臥室裏的,為什麼?
因為他躺在那裏,就能想起胡小楓,那是他心中最大的痛苦,他思念著,愧疚著,怎麼也不肯原諒自己。
胡唯在餐桌前又靜靜吸了一支煙,獨自出神,煙灰燒的老長,撲簌簌落了一身,他驚醒,立刻將剩下的半截煙蒂揉滅在煙灰缸裏。
已經是深夜了,他拿起車鑰匙,想去外麵逛逛。
算了算了,不接就不接吧,她快刀斬亂麻地一揮手,搞不好在忙,不方便也說不定。
晚上杜希又加班,在醫院忙到十一點才回家。
他的房子在三環裏,六七十平的大小,隻有他和胡唯住。家裏兩個爺們在一起,偏偏杜希是個醫生,有些潔癖,任何東西都要收拾的幹幹淨淨。又偏偏,胡唯是個兵,強迫症一樣的注重細節。
這樣的兩個人生活在一起,就顯得這個家裏缺了點人味兒。
刀,用過之後要幹幹淨淨整整齊齊碼在架子上。
屋裏的床睡過之後,要把被子方方正正疊在枕頭上,就連被子的大小也要和枕頭一樣,讓四個角對齊。
一輛車乘著夜色停在杜希家樓下,女人熟練拉緊手刹:“杜老師,我就送您到這,回去早點休息。”
晚上八點是杜希的交班時間,急診忽然送來一位老太太,心源性休克,杜希在沒來急診科之前曾是心內科的副主任,對待這樣的病人更有經驗。從搶救到觀察前前後後忙了兩個小時,離開醫院時恰好有原來科室的醫生也要走,就順了他一程。
杜希拎好自己的公文包,站在窗外:“謝謝你了,小蘇,回去注意安全。”
“杜老師,我看您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哪裏不舒服?”都是醫生,憑著職業知覺,蘇燃蠻關心地多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