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於她雖非合適去處,卻好歹叫她免了顛沛流離。他一日十二個時辰刻刻不離她,總該出不得什麼事了吧。
鳳輕塵的傷勢尚未痊愈,三人的身份也須得等蕭仲寒安排作偽,長孫無羨便趁此時機教慕容善騎馬。
實則他起頭說“教不會”隻是推拒此事的借口,畢竟他也曉得,慕容善不曾吃過豬肉,難道還不曾見過豬……不,他跑嗎?
她的學識早便在一般男子之上了,缺的獨獨是真刀真槍的操演。
當然了,許久不曾動武的慕容善在長孫無羨眼裏,落了個嬌弱的名號。
長孫無羨自動忽略她會武,並且武功還不錯的事實,花了功夫在她的騎術與箭術。他覺得所謂“術業有專攻”,如他這般樣樣精通太難了,畢竟鳳毛麟角嘛。
何況照西鳳軍募兵的法子,將年齡下放至了十三,身長下放至了四尺五寸,足可見幾乎是挑數不挑人的了,想來到時軍營裏頭得有不少弱不禁風的小雞仔。慕容善指不定還做不了氣力最小的那個。
當然,這都是長孫無羨一廂情願的瞎想。
若不是手腳曾遭遇過重創,慕容善以為她當拎得動幾十公斤的大石頭。
冰雪消融,韶光淑氣,眨眼便入孟春時節。
慕容善一月多來學得不錯,除卻右手時而無力,旁的倒無甚要緊。長孫無羨看她看得死,以至她回回不小心落馬都能不偏不倚準準栽他懷裏。
唯獨起始有一遭,似乎是鳳輕塵覺得長孫無羨哪處教得不對,便上前來支招。慕容善彼時還穩不了馬,被他那蒙著一頭紗布,隻露一對眼,毫無征兆冒出來的模樣嚇了一跳,一個不留神就往下栽了去。
長孫無羨因鳳輕塵上前來,讓了個位,站離得遠了些,眼看救她不及,就要叫她摔個臉朝地。卻是鳳輕塵忽然伸手入懷,掏出個什麼物件來,雙臂一揮一展一撈。
結果,慕容善被一張大網兜住了。
她驚魂甫定,蜷縮在張力極佳的網裏頭抬眼去看,便見鳳輕塵眼光淡漠地吊著兩隻胳膊,拎著網瞅她,隨即將她連人帶網地丟給了長孫無羨,說:“沒碰。”
她很佩服和感激他救人前還顧忌了漢人十分看重的“男女授受不親”。隻是始終弄不大明白,他究竟是如何會隨身攜帶漁網的。
蕭仲寒替三人備來了假身份,出世以來的大小紀事俱都齊全了,連七大姑八大嬸都替他們安排了真人,偽得那叫一個精彩。慕容善看過後,隻覺自個兒似乎當真成了那農戶蕭大爺的親兒子。
對,蕭仲寒叫她姓蕭。
針對這一點,她也頗有些奇怪,但瞧瞧長孫無羨咬牙切齒地拍碎了一張木板凳的模樣,顯然此姓氏並非巧合,而是蕭仲寒有意拿來氣他的。
慕容善便成了蕭善,是王行,哦,也就是長孫無羨的遠房表弟。鳳輕塵則是與王行交好的鄰裏,叫王木。
對,他倆是一道從王家村裏出來的,同姓但不沾親。
此外,在蕭仲寒編出的故事裏,蕭善還有個與他長相頗為相似的親妹妹叫蕭羨,是王行未過門的媳婦。且不論這親兄妹倆人的名是否該顛倒一番,蕭仲寒實在考慮得十分細致。恐怕是擔心慕容善哪日穿了女裝上街,偶然碰見了軍營裏頭的人,好叫她以此圓過去吧。
三人得了身份,便去了正廣招新兵的蜀地。到了瀘州江陽臨時搭建的募兵署門前一瞧,就見應募入伍的青壯自長街這頭排至另一頭,當真十裏那麼長。
如此景象倒也不奇怪。西鳳軍接手這一帶後,燒殺搶掠不止,還大肆搜刮民脂民膏。百姓們因苛捐雜稅叫苦連天,甚至被逼死了不少。可如今這個募兵政策向應募入伍的士兵供給衣食,免征賦役,甚至分配田地與其家人,可謂一人入伍,全家“升天”。
不去是死,去了有甜頭嚐,如何抉擇自然再清楚不過了。
因應募前來的青壯數目龐大,募兵的環節便從簡了,點個名,確切了年紀及出身,瞥一眼身板,再搜個行囊包袱就完了。偶爾碰上模樣可疑的便搜個身,瞧著弱不禁風的,就朝那胸脯捶打一拳,見人屹立不動,就過去了,一點便倒的則拒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