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善十六了,多少也長了胸,因而事前作足了準備,好生束平了才來。

再說麵目。她從前也扮過男裝,如今自是手到擒來,看來也是個頗為俊朗的小少年了。

隻是她畢竟身板小了些,擅使鞭子擅遠攻,近身搏鬥有些欠缺。且當初習武時,因腿腳不便,習得都是刁鑽的路數,下盤不穩,恐怕沒把握不被點倒,且長孫無羨哪裏容得那毛手毛腳的碰她。因而輪著慕容善時,他便假意掉了包袱,莽莽撞撞地去撿,狀似不經意地大力撞了她一下。

鳳輕塵則在後邊,以包袱作掩,在前頭人瞧不見的地兒悄悄伸手按穩了她的琵琶骨。

如此一來,她便是一副穩如泰山的模樣了。

管事的瞧她被這般衝撞都未倒,可見是個下盤穩的,自然省了功夫,不動手地叫她過了。倒是長孫無羨因此落了個嫌疑,被好生搜了一番的身。

與實行衛所製及軍戶製的東陵朝相差甚遠,西鳳軍的兵製似乎顯得十分鬆散。光說營房吧,長孫無羨不過悄悄塞了幾個銅板,那管事的便將三人排在了一間,絲毫不過問緣由的樣子。當然了,他也可以塞銀子,卻是怕人家懷疑他的出身,因而姑且拿銅板先試試,誰想這就成了。

三人應募進去的這處叫斷鳴營,裏頭皆是與他們一般的新兵。營房建在河岸邊,占地甚廣,沿用了原先蜀道地方軍的駐地。

隻是一進裏頭卻發覺來晚了。每間營房籠統七張床鋪,從門至窗一字排開,三人到時已是黃昏時分,四張床鋪皆被人占了。

裏邊很聒噪,靠門這邊有兩個塊頭大,嗓門也大的在談天,說的似乎是你家田裏種什麼,我家地裏收什麼的話,那笑聲可謂震耳欲聾。

靠窗的那個小個子就比較安靜了,瞧著不比慕容善大,膚色黝黑,身板窄小,默默坐在床鋪上望窗外並不好看的景致。與他隔了一個位的,是個尖嘴猴腮的長相,偶爾也與大塊頭們插幾句。

這營房很小,床鋪間不過隔了一尺半,塞了七張床鋪後幾乎沒大空地了。窗子也隻一扇,可以想見,門一關就不大通風了。

三人在門口杵了一下,立刻吸引了裏頭四人的目光。靠門的那個小胡子當先招呼他們入內,他隔壁的那個大胡子很快也接了話。尖嘴猴腮的打量了他們一番,繼而別過了頭。看風景的小個子朝他們笑了一下,隨即繼續看風景。

長孫無羨一瞧床鋪便頭大了,他是想將慕容善護中間,自個兒與鳳輕塵分別在她兩側的,但如今顯然辦不成了。那尖嘴猴腮的一看便不好搞,他隻得向看起來稍微熱情些的大胡子拱手道:“這位大兄弟,可方便換個床鋪?”說罷一指小個子旁邊的空鋪。

大胡子樂嗬嗬笑一聲,指了指三人:“怎麼得,你仨同鄉得粘一塊?”

長孫無羨就指指慕容善解釋:“我表弟性子內斂,與生人隔得近了睡不著。”

這什麼破理由。慕容善刻意放粗了嗓子,尷尬地咳一聲。

大胡子便是一副要跟慕容善熟絡熟絡的模樣,三兩步上前來了:“這有什麼得,如今咱們七人同住一個屋簷,一回生二回熟嘛!”說罷就要去勾她的肩。

慕容善下意識躲了一下,長孫無羨猛地上前就給他攔下了,皺了皺眉,極力忍耐道:“這位大兄弟,我表弟不喜動粗。”

“不喜動粗進什麼軍營呢。”尖嘴猴腮的見狀諷刺了一句。

一邊聽了半天的小胡子“嗬嗬”一笑,直說新來的不夠意思,卻是瞥了瞥慕容善的身板,的確弱不禁風了點,想到如今外頭兵荒馬亂的情狀,似乎也理解了,就勸那大胡子:“哎呀,得了得了!都是來混口飯吃的,你就與他們換了罷!”

原本換個床鋪也無妨,隻是大胡子方才被嫌棄了,這有求於人的架子擺得太高,連勾肩搭背都不給,現下自然有點不爽利,眉毛一豎:“要換也成!”說罷一指長孫無羨,“你表弟不喜動粗,你喜吧?來,你與我比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