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到時,天光已然大亮。慕容善等人所在的這間營房,吳壯與錢響被拆去了隔壁,至於伍長,自然是如今被全營譽為“神射手”的吳彪了。

瞧著那一個個不去補眠,反登了門來想看吳彪射箭的新兵,長孫無羨很有些頭疼,借口打發了一批後,偷偷與吳彪說,他那是天生神力,唯盲射可使,且不能輕易給人瞧見,否則泄露了天機,恐要遭天譴的。

鳳輕塵實在忍不了了,難得留下一句四個字的:“聽不下去。”說罷出去打水了。

吳彪連連應聲,謝過長孫無羨指教。慕容善見狀憋笑憋得肚子疼,扭頭一瞧許生,竟也是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模樣。

不一會兒,外頭有人驚喜大喊,說方才去打水,無意發現這邊的河水幹淨不說,竟如湯泉一般是暖的。

新兵們經昨夜一場惡戰,交情深了不少,聞言紛紛跑出去,拉幫結派似的吆喝眾人一道去洗澡。

吳彪平日不大愛幹淨,一聽說竟有天然的溫湯水可泡,渾身都癢了起來,拖了長孫無羨就要往外跑,說他是自個兒的伯樂,非得好好謝謝他不可。順帶也能見識見識,天下第一大的鳥究竟是何等的驚世。

慕容善聽得麵紅耳赤,見臉黑如鐵的長孫無羨回頭瞧了她一眼,隨即將吳彪一把摜倒在地:“自個兒愛洗洗去!”

吳彪被摔得尾椎骨都疼了,一頭霧水瞧著他,委屈地說:“不去就不去,你愛臭著我也管不著,可你摜我做什麼?”

長孫無羨冷哼一聲:“誰說我不去?道不同不相為謀罷了。”說罷回頭提了衣包袱,牽了慕容善就走,臨出門還不忘叮囑他一句,“切記不可泄露天機,否則伯樂也救不了你!”

慕容善回頭同情地看了一眼吳彪,跟長孫無羨走了。

大火燒了一夜,眾人身上皆是臭的,她也的確難受得很,想好好搓洗一番。隻是那河裏頭都是男人,她不曉得長孫無羨要帶她去哪裏。偏頭正要問,卻一眼瞧見後邊許生也跟了出來。

長孫無羨注意到身後動靜,正巧碰上前邊鳳輕塵迎麵走來,便一手搭了他的肩道:“我帶她去沐浴,你替我看好後邊那個。”

鳳輕塵瞥了一眼許生,“嗯”了一聲。

長孫無羨便領著慕容善一道出營地了,途經河岸時見到一大片白花花光溜溜的,立刻伸手捂了她的眼。

她本就眼觀鼻鼻觀心,哪用得著他捂啊。他如此一番動作,反倒惹了新兵們的注意。

昨夜砍斷鎖鏈的人是長孫無羨,幾乎全營的人都記得了他,他們對他的感激實則不下於對吳彪,因而瞧見倆人便主動招呼他們一道來洗澡。

長孫無羨沒法拿對吳彪那套對他們,隻得一麵繼續捂著慕容善的眼,一麵笑道:“多謝諸位相邀,我表弟眼疾犯了,我先帶他去采些藥草。”謊話張口就來。

便有熱心腸的問慕容善是如何個眼疾法,甚至有自稱略懂醫術的預備遊上岸來察看。長孫無羨將她死死掩在身後,朝他們“嗬嗬”一笑,擺擺手道:“小病小病,你們好生洗著,我先帶他走了。”說罷牽了她,逃命似的疾步而走。

有人在倆人離去後道:“這倆小子,誰采個藥草還帶衣包袱去啊,看是要鴛鴦浴罷!”

眾人一通笑鬧附和:“虧得這倆斷袖沒得來禍害咱們大好青壯!”

長孫無羨一路循著河岸往上遊走,七拐八拐地,帶慕容善到了一處煙氣氤氳的池子邊。說池子恐怕還有些勉強,實則可算是個天然的河彎,三麵都被圍了起來。池水看起來很燙,冒著騰騰的熱氣,因而無法瞧清底下情狀。

慕容善見狀一愣:“你如何曉得這別有洞天之地,可是來過?”

長孫無羨笑一聲:“我與你形影不離,你何時見我出來過?”說罷拿指頭點點腦袋,示意靠的是這個。

河水是暖的,這附近必然該有更燙的源頭在。他才不會叫慕容善洗那些人洗剩的水。

他催促著她趕緊下池去,免得時辰耽擱久了,那些個麻煩的來尋二人行蹤。

慕容善也怕被人瞧見,因而忙去解衣衫。卻是手方才擱在腰帶上,忽然又猶豫起來:“這池子有多深?”煙氣嫋嫋的,她瞧不見底。

長孫無羨原本都十分君子地背過身去,預備替她望風的了,聽見這話倒也覺得有理。他似乎該先替她下去打探一番,若是池子太深了,或者有不幹淨的東西可怎麼辦。她那般怕水蛇。

咳咳……雖然這裏不可能有水蛇。

“得了,我先下去,你背了身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