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羨瞧她撅了嘴,一副及早不高興起來的樣子,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放心,他不會被狐媚子勾了魂去的。
吳彪自然不曉得人家是要來查探他,反感慨說,實則這些個異族人也不賴,自個兒不過想謀條生路,卻被漢人逼得險些命喪黃泉,反倒是西鳳對他們禮遇有加的。
慕容善與長孫無羨一聽這話,便曉得鳳輕鴻的計策果真奏效了,想來如今軍營裏頭,多數人皆與吳彪一個想法。
卻是許生猶豫了一下道:“吳彪大哥,實則昨夜那些……”
他說到這裏,長孫無羨似乎明白過來此意所指,霍然抬首,打了個噤聲的手勢,說罷努了努下巴,向他示意外頭車夫。
許生一下子反應過來,忙接話:“……那些要害我們的老兵就是眼紅咱們吃的穿的皆比他們好!”
吳彪一拍大腿,笑道:“就是!”
慕容善一愣,覺得許生的應變倒挺靈活的。隨即便見長孫無羨抬手斟了一盞茶,拿手指頭沾了點茶水,往跟前的案幾上寫了幾個字給許生:你如何知曉?
吳彪不認字,剛欲問他這般偷偷摸摸的做什麼,便被吳壯給按住了肩膀。
顯然是吳壯從這番來去裏頭察覺出了什麼不對勁。一旁的錢響也反應過來,正襟危坐起身。
經昨夜一遭後,他們皆對長孫無羨有了些信任。
慕容善覺得長孫無羨如此做法雖有冒險,卻無疑是對的。如今七人身在同一條船中,理當同心協力起來。誠然,他們的確尚未摸透跟前四人的底細,卻畢竟一道出生入死過了,為人如何,多少能瞧得出來。便是起頭最令三人懷疑的許生,從方才那一番言辭來看,也絕非是敵。
倘使不及早與幾人通好氣,一會兒他們隨隨便便就將昨夜的前後經過與人透露了,難免會累及長孫無羨。畢竟不是誰都相信什麼天生神力的。
許生見狀,同樣沾了茶水,飛快地寫道:那些人使了西鳳軍中的刀法。
慕容善見狀皺起眉頭來。許生的用詞似乎有些奇怪,漢人們多稱異族為“蠻”,他卻跟長孫無諶一樣稱“西鳳”。她跟著寫道:你是西鳳人?
許生似乎有些訝異她的敏銳,猶豫了一下,寫道:是。
卻沒解釋他的具體身份,顯然不肯多說。
鳳輕塵聞言看了他一眼,眼神鋒銳如刀。能知曉軍中刀法,卻又顯然不與鳳輕鴻站在一道的……
長孫無羨給鳳輕塵使了個眼色,示意此事交給自己,叫他暫且不要多問。
車內沉默了太久,如此安靜下去怕是會叫外頭的車夫起疑。慕容善便找了個話頭,說是餓了,不曉得那城裏頭有什麼好吃好喝的。
一夥人俱都配合著談起天來。
長孫無羨也笑說了幾句,隨即寫下一行字給眾人瞧:守口如瓶,切記。玉仙閣表麵瞧來的確是個正經酒樓,便是入了二層的雅間也絲毫未察曖昧氣息。
替王庭宴請眾人的是此前投了誠的漢官,當地的縣丞,叫呂穗的。長孫無羨不曾聽聞這號人的名頭。虧得他此番也非攢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功績,否則真勞動了上邊哪位曾見過他的大人物,也著實是個麻煩。
呂穗看上去四十好幾了,便不論官職,說來也是幾人的長輩,卻是為人較隨和,加之曉得王庭重武,思忖著幾人來日難保風光無限,便客客套套的,也未擺什麼官吏的架子。迎了眾人後便與他們嘮起嗑來,一個勁地說長孫無羨的麵容甚是眼熟,卻一時記不起在哪見過。一頓飯食吃至一半才猛一個激靈,說想著了。
“此事倒有二十來個年頭了,彼時我還不過是個吃不飽飯的落魄漢,欠了一屁股賭債,恰逢聖上西巡,光駕此地,見我被一群惡霸追打得腿都斷了,竟出手替我還了一錠那麼大的銀子!”說罷拿手比劃了一下,“我便是覺著,咱王行小兄弟與聖上年輕時有幾分相像。”
長孫無羨聞言嗆了口湯羹,拚命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