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還未亮的時候,她其實就已經知道,自己和自己腹中的這個即將呱呱墜地的孩子裏麵,隻有一個能夠活著。
而她卻是早就已經做足了完全的準備,不管此刻站在門外的那個男人究竟會如何回答,她想要留下的,從來就隻是那個她不顧眾人勸阻才留下的孩子。
有人要害她,有人看她不順眼,她不在乎,她隻想給他留下自己最重要的東西,其他的,她都毫不在乎。
“別管孩子,留下江氏!”
外麵的人似乎是在拚命的嘶喊,人總是會在快要失去的時候才會想起一個人醉美好的一切,她的音容笑貌,她的談笑風生,她的溫婉秀麗,還有她的真誠,善良。
“大夫,別聽她的,留下江氏,孩子我們可以不要,我們可以永遠都不要這個孩子!”
他的叫聲淒厲,伴隨著床上女子的漸漸地崩潰,他的防線終也跟著漸漸地崩塌。
從前的他太貪心了,什麼都想要,什麼都相求,想要掌家,想要兒子。可是現在,就在生意的一年之間,他隻想要她一個。
可是已經晚了,就在一天之前,她還曾用大夫的家人進行威脅,隻求她能聽自己一個人的命令,留下這個孩子。
“姨娘,您的胎位不正,如果想要將她平安誕下,隻有那一個方法。”
女醫的聲音不大,但是這一次,她聽得清楚。
拚勁全力,她睜開了眼,點了點頭。
“大夫,抱歉,拜托你……啊!”
仿佛一道驚雷在她的身體之中劈開,頃刻之間,又是汗如雨下。
死亡與生存,就好像是黑夜和白天,隻能交替,不能共存。
她的選擇,最終,還是那般的殘忍……
“二老爺節哀。”
風平浪靜,本應該是海闊天空,奈何這風浪,卻活生生地卷走了他最愛的一切。
猛地一下倒在了椅上,崩了一整天的弦斷了之後,誰都能夠想到,會是怎樣的一番心境。
“二老爺,姨娘去了,但是孩子還在,您可千萬要為了這個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孩子,保住自己的身體。”
“孩子?”
冷冷地,他睜開了口,淚水不由自主地從他的眼角滑下,那還是他這麼多年以來的第一滴眼淚,那是在外人看來十分懦弱但是他卻無論如何再也控製不住的眼淚。
木訥的如同一個機器,他小心翼翼地從女醫的手中接過了那個輕的如同一片羽毛樣的嬰兒。是個姑娘,是一個很漂亮的姑娘,是一個同她的媽媽一樣溫柔美麗的姑娘。
她輕嘟著唇安靜地睡著,仿佛這時間的一切,與她有關的、無關的,她全然不知。
她還不知道,自己還沒有來得及睜開雙眼,便是再也無法見到自己的親生母親了,她這輩子都不需要知道“母親”一詞該如何去念,侯氏也不可能會那般溫柔的應她。
“江兒她,真的走了?”
顫顫巍巍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張開口來,要說些什麼,他甚至不知道就在這短短第幾個時辰之內,究竟發生了什麼;不知眼前這所有的一切,究竟是不是一場尚未掙脫出來的噩夢。
“二老爺,姨娘她,走的很是安詳。”女醫靜靜地跪在他的身前,應道:“我們剛剛欺騙了她,隻說她費勁了全力誕下來的這個孩子,是二老爺您的第一個男孩。謝天謝地,姨娘她一向相信我們,她的離開,十分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