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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元年間,有一位讀書人家境貧寒,走路要飯到黃河以北去,所到的地方沒有接濟的。
他又轉奔到黎陽,天色已晚,可是前程還很遙遠,忽然看見路旁有一個門,宅院房子很壯觀,夜裏他要投宿那裏,就上前敲門。
很久,奴仆才出來。
客人說:“天晚了,前麵的路遠走不到地方了,就寄居在外麵的房舍,可以嗎?”奴仆說:“(我去)請問我家主人。”
就進去了,不一會兒,聽到走路聲,等他出來一看,竟是衣冠楚楚的美男子,姿態閑適,瀟灑秀美。
命令(奴仆)請客人進來,和客人相互拜見,說:“旅行能不辛苦嗎?有個破屋子,真是(不好意思)讓你住下。”
黎陽客私下對這件事很奇怪,將要觀察一下,於是和他一起到了館舍。
那男子很能高談闊論,說齊國以來的事,清清楚楚都如親眼所見。
黎陽客問他的名字,他說:“我是潁川荀季和,父輩因做官到此,於是住在這裏。”又命令擺設飯菜,都很精潔,可是不太有味。
過了一會兒,讓人準備下榻的屋子,邀請客人進來,仍舊讓一個婢女侍候睡覺。客人等候婢女懇切親近,就問說:“郎君現在做什麼官?”
婢女說:“做河公主簿,千萬別和人說。”不
久聽到外麵有人叫呼遭受痛苦的聲音,就悄悄到窗戶那偷看,看見主人坐在胡床上,擺著燈燭,前麵有一個人,披發裸體,左右的人呼叫群鳥啄他的眼睛,流血到地上,主人很發火,說:“竟然欺負到我(頭上了)嗎?”
客人問他:“是什麼人?”
說:“何必一定勉強知道其他(多餘)的事情?”
客人堅持問他,主人說:“是黎陽令,喜好射獵,幾次追趕野獸,衝撞了我的矮牆,因此受治裁。”
客人偷偷記下了。
第二天回去一看,竟是一座大墳墓。
上前問,別人說是荀使君墳墓。
到了黎陽,黎陽令果然因為眼病推辭不見。
客人說:“能治好。”
縣令很高興,就召呼客人進來。
客人全都跟他說了。
縣今說:“真有這樣的事?”
就暗暗讓鄉正準備柴禾幾萬捆,堆在牆旁邊。
一天縣令率領群吏放火燒了柴火,還遷走了荀使君墓。
縣令眼睛就好了。
縣令用厚禮答謝客人卻不告訴他真相。
後來客人回到他的住處,看見一個人頭麵焦爛,身穿破衣,蹲在荊棘中,一直上前,客人不認識他,他說:“你還記得以前寄宿的事嗎?”
客人就驚奇地說:“你怎麼到這來了呢?”
(鬼)說:“以前因為你受苦,但是也知道不是你的本意,我自己運氣不好。”客人很慚愧後悔,為他擺設薄酒,燒了自己的衣服贈給他,鬼愉快地接受就離開了。
【原文】開元中,有士人家貧,投丐河朔,所抵無應者。轉至黎陽,日已暮,而前程尚遙。忽見路旁一門,宅宇甚壯,夜將投宿。乃前扣門,良久,奴方出。客曰:“日暮,前路不可及,輒寄外舍,可乎?”奴曰:“請白郎君。”乃入。須臾聞曳履聲,及出,乃衣冠美丈夫,姿度閑遠,昂然秀異。命延客,與相拜謁,曰:“行李得無苦辛,有弊廬,不足辱長者。”客竊怪其異,且欲審察之,乃俱就館,頗能清論,說齊周已來,了了皆如目見。客問名,曰:“我穎川荀季和,先人因官,遂居此焉。”命設酒肴,皆精潔,而不甚有味。有頃,命具榻舍中。邀客入,仍敕一婢侍宿。客候婢款狎,乃問曰:“郎君今為何官?”曰:“見為河公主簿,慎勿說也。”俄聞外有叫呼受痛之聲,乃竊於窗中窺之。見主人據胡床,列燈燭,前有一人,被發裸形,左右呼群鳥啄其目,流血至地。主人色甚怒曰:“更敢暴我乎?”客謂曰:“何人也?”曰:“何須強知他事。”固問之,曰:“黎陽令也,好射獵,數逐獸,犯吾垣牆,以此受治也。”客竊記之。明旦顧視,乃大塚也。前問,人雲是荀使君墓。至黎陽,令果辭以目疾。客曰:“能療之。”令喜,乃召入,具為說之。令曰:“信有之。”乃暗令鄉正,具薪數萬束,積於垣側。一日,令率群吏,縱火焚之,遂易其墓,目即愈。厚以謝客而不告也。後客還至其處,見一人頭麵焦爛,身衣敗絮,蹲於榛棘中,直前詣,客不識也。曰:“君頗憶前寄宿否?”客乃驚曰:“何至此耶?”曰:“前為令所苦,然亦知非君本意,吾自運窮耳。”客甚愧悔之,為設薄酹,焚其故衣以贈之。鬼忻受遂去。(出《廣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