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年間,長洲(江蘇蘇州)有一個讀書人名叫韓葵。

他相貌雖然鄙陋卻膽略異於常人,年過四十才中了進士,準備赴京會試。

可是因為他家中貧困沒有錢雇車,所以隻得將被服背捆在背上早早徒步進京,這一路朝發夕宿風餐露食甚是艱苦。

一天晚間他迷了路,好在走了不多一會就見路旁有一戶人家,眼看天色已黑,自己又不識道,無奈之下隻好坐在這戶人家的屋簷下,準備今晚就在這將就一晚,待得明早問清方向以後方再上路。

他剛坐下沒多一會有一個老頭便打著燈籠走到屋前,見到有人坐在屋簷下很是驚訝,便上前問韓葵是何人,為什麼要坐在自己的房簷下麵,韓葵見這老頭是屋子的主人,於是便站了起來恭恭敬敬的向他行禮,告知了自己的姓名籍貫,並說因為進京會試天黑失道故此才在屋簷下借宿。

老頭一聽他是進京會試的舉人,心中不由肅然起敬,連忙將房門打開請他進去,並讓自己的家人準備好酒食讓他飽餐一頓,然後在廳堂的西邊設置了一個簡單的床鋪讓他休息。

韓葵心中大為感動,再三謝過主人之後方才上榻安睡。

此時正月十五剛過,門外月明如晝,大廳上供奉著主人家祖先的牌位,案幾上的一盞殘燈尚未熄滅。

韓葵輾轉反側,一時難以入睡,正在此時忽聽門口一陣窸窣之聲傳來,他睜眼一看,從大門的門縫中居然擠進來一個女子,這女子麵目恍惚看不甚清,一進來便徑直走到靈牌前伏地跪拜,拜完後從懷中拿出一物放在香爐的下麵,然後又從東邊房門的縫隙間進入了內室。

韓葵一見大為驚訝,心知此事有異,於是悄悄起身走到香爐前將方才女子所放之物取出,就在燈下一看此物像是一團蔑絲,上麵還纏繞著一縷紅線,發出一股刺鼻的腥臭味。

韓葵不知這是什麼東西,便將其壓在自己的枕頭下藏起來,仍是躺在床上假裝睡覺以觀其變。

過了一會,忽聞東邊廂房門輕響,隨即出來兩個女子,前麵的一個正是方才藏物的紅衣女子,還有一個年齡約有二十多歲,黃衣綠裙粉黛不施,雙眼迷離的女子跟在後麵。

隻見紅衣女子和黃衣女子一前一後的來到靈位前跪拜起來。

跪拜完畢紅衣女子便去香爐下取方才所藏之物,沒想到幾番摸索卻是沒能找到。

而黃衣女子站在身後一動不動,良久才返身獨自入了東邊的廂房內。

紅衣女子找遍廳堂也沒見到東西,於是便來到韓葵床榻前問他道:“剛才香爐下有一件東西,不知您見到沒有?”

韓葵一聽女子問他便翻身坐起道:“是有這回事。不過我想知道你要它做什麼?”

女子回道:“實話告訴您,我不是生人而是縊死之鬼魂,本應於今晚得替代投生,但是沒有這件東西卻不能成事,還請您看我可憐的份上還給我吧。”

韓葵聽罷才知事情端由,隻是他心中感念主人的恩德,於是掂須冷笑道:“你用別人的死來代替你的生,我實在不願為了你而眼睜睜的看著別人死去。東西確實在我這,但是休想讓我還給你。”

紅衣女子聽罷臉色大變,口中再三哀求韓葵不已,韓葵卻瞪著他冷笑不語。

女子眼看乞求無望,臉色慘然一變道:“您難道真的不害怕鬼嗎?若是再不歸還,我就要變臉了。”

韓葵一聽便笑道:“你即使變臉,也不過是你的本來麵目,有什麼可懼怕的呢?”

女子聽罷口中低語不止,忽的將長袖甩起一佛,瞬間變的蓬發垢麵帚眉突睛,一條鮮紅的舌頭伸出唇外有一尺多長,向著韓葵怒目而視,滿臉的獰惡之色。

韓葵本就膽大,眼見此狀也不畏懼,依然笑著對女鬼道:“你的本事就這點嗎?還是試著看我怎麼變臉吧。”

說畢從床上一躍而下,赤著雙腳來到女鬼麵前,須髯怒張向女子張嘴用力吹去。此時他宿酒未醒,滿嘴的酒氣,這一吹的樣子就和世上所畫的奎星一樣,隻聽女子一聲驚呼,隨即便撲倒在地,化為一陣雲煙,頃刻間便消失不見了。

韓葵這時才趕緊來到西廂房外敲門,老頭不明所以將門打開,韓葵便告訴了他方才之事。

而老頭家有一個兒子這幾天正好外出,兒媳在家和婆婆不和,白日間婆媳倆因為一點小事爭吵了幾句,此時老頭一聽韓葵所言,連忙叫醒老伴來到東廂房門口敲門,沒想到裏麵卻沒有一絲動靜,老兩口心知有變,急切間和韓葵一起撞破房門進入屋內,發現兒媳已經掛在梁上了,韓葵一見這婦人正是方才緊隨縊鬼的黃衣女子,幾人上前急忙將女子解救下來,一摸口鼻尚有一絲氣息,拿水灌下方才將她救醒。

韓葵便勸慰女子並讓其公婆要善待她,一家人對他是感激不已。

到了天明韓葵將枕下之物拿出用火燒掉,並將燒成的灰撒到廁所裏以絕後患,這才告辭主人繼續趕路。

這年會試他果然中了狀元,後來一直官至禮部尚書。